张琼又张了张嘴,盯着秦司煜看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对,我不应该回来的。但是,是你妹妹想嫁容湛,是你想把公司生意扩张到这边。我当了你们二十多年的爸爸,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拒绝过你们的要求。当然要回来喽。”

这还真是真话!

秦司煜猛地站了起来,抹了把脸,指着他,恨恨地说道:“但是事实上你杀了我亲生爸爸。”

“我也陪了你们二十多年。”张琼仰头看着他,慢吞吞地说道。

“你自己在这里等死吧。”秦司煜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喂,司煜啊……”张琼叫了他一声。

秦司煜冲到门口,扭头,瞪着一双赤红的眸子看他。

“我在国外的那些资产,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全是你们秦家的,还给你。”张琼悉悉索索地展开一张纸,往前推了推。

秦司煜走回来,抓起纸看了一眼,冷笑道:“还真敢拿。”

“没什么不敢的。你以后做生意也要这么大胆,做人也是,以后秦家要靠你了。”张琼也站了起来, 朝他笑了笑。

笑容意味深长,又复杂莫名。

被秦歆儿从土里挖出来,他别提多高兴了,命运之神一次又一次地眷顾他,让他这些年来过得顺风顺水,品尝到了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胆大,这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品质。若不胆大,他哪来的二十多年的豪华生活。他一点儿都不后悔!甚至有些得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享受得够多了。

“张琼,你死了都没人可以埋你,烧纸的人都没有。”秦司煜握着纸,“偷来的一切,最后什么都没属于你!”

张琼嘴角垂了垂,还是笑,“你叫了我二十多年爸爸,我感觉挺值了。你是一个好儿子。”

“等死吧。”秦司煜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琼的嘴角彻底垂下去,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内心腾起了一阵荒凉感。对啊,他死了没人给他烧纸,他没有真的爱他的老婆和儿女,他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不过,没关系,没有就没有,死了就是一抔黄土,谁也不比谁高贵!烧的纸就是灰,有什么用处?他又笑了,挑挑眉,慢吞吞地往回走。

牢房里进了新狱友,瘦小的身材佝偻成一团,正怯生生地看他。

每个牢房本来就会住好几个人,他这个屋才两个,够宽敞。

他看了一眼那人,走回自己的床前倒下,打了个哈欠,准备睡大觉。要审他,还要一些日子。得重新调查当年的案件,搜集证据,有得他们忙的。他这些日子尽管睡觉就行了。

“喂,新来的,把水端来给我喝。”他扫了一眼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个子,大声叫他。

小个子跑过去端过水杯,恭敬地递给他。

“犯什么事?”他拧拧眉,问他。

“杀人。”小个子眨眼睛。

“就你这身板?”他冷笑。

“哦,才四个。”小个子也笑,眯着眼睛伸出四根手指晃。

张琼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已经晚了。小个子笑眯眯地捏住他的下巴,猛地把水灌了进去。

“这个水里加了点东西,会让你失去力气。”小个子蹲在他身边,笑呵呵地说道:“我老板说了,不让你一天死,每天揍你一顿,直到你死掉为止。”

张琼惊恐地跳起来,双脚一阵发软,又跌坐下去。他想叫,但是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

“你把人家老婆女儿封在砖窑里化了,人家说了,他老婆女儿有多难受,就让你有多难受。”小个子抠了抠鼻孔,小声说:“你的案子特别复杂,要搜集完证据得两个多月呢。我们慢慢来。”

张琼眼睛瞪大,心跳砰砰砰地骤急……

“咦,你看你的表情,快把眼睛闭上。”小个子嘟囔着,手往他眼睛上抹了一下,让他闭上眼睛。

张琼连这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当年从电影里得到灵感,策划车祸谋夺秦奕的一切,本来就是一场疯狂的冒险。他原本没想过会如此成功,只是想冒充他的身份混出国,骗点钱,以此逃开国内警察的追捕。没想到,秦家人压根没有怀疑过他。他当秦奕,当了二十多年,荣华富贵,妻贤子孝……现在全没了……

他开始发抖。

脑子全是恐怖黑暗的画面……接下来漫长的两个月,难道他就要这样过?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

官浩瀚靠在床头坐着,清瘦的脸庞很是苍白。他渡过了危险期,但是身体虚弱,已经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了。

这阵子,他天天作梦,梦到许愿带着孩子站在一株桃花树下看他,赶他走,不让他靠近。

许愿不让他死啊……

他拧拧眉,闭上了眼睛。

周向恩来了,给他垫上靠枕,小声说:“太太被凌止少爷送去精神病院了,凌止少爷说,让你就当她死了好了。他还要去处理欧洲公司的事宜,让你好好休息。另外,给雪灾捐款的事他已经安排妥当了,以你的名字捐出去了三百万。”

“哦。”官浩瀚点了点头,扭头看外面。雪停了。

今年的新年,大家都在医院过的。现在已经快出正月了吧?他在这里躺着,不知年月日,彻底成了一个废老头儿。

可他明明才五十多呀。

元昕眉精神失常后,日夜不能闭眼睛,总说有人要把她抓去砖窑里做成瓷瓶。官浩瀚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也不想见她。

“凌止……他难过吧?”他吸了口气,伸手要水杯。

水杯里泡着各种养身的药材。

老年人才喝这样的茶水!

“哦,很难过。”周向恩点头,无奈地说道:“他其实很想你们两个人能和好的……就是没想到他妈妈曾经……”

“不提这个了,”官浩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绾绾怎么样,她今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今天她要接孩子出院,说是彻底好转了,回家去休养。”周向恩一边说,一边帮他给慕绾绾拔号。

这段时间两个人在不同的医院躺着,每天都会打个电话,互相问问情况。周向恩说,他们两个算是新病友。

“哦,你去看到过孩子没?长什么样子?”听着长长的铃声,官浩瀚问道。

“先天不足,瘦瘦的,小小的!回去后还得使劲养后续治疗还有很多,这孩子还有罪受呢。”周向恩叹了口气。

此时电话接通了,慕绾绾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你今天精神怎么样?”

慕绾绾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他爸的?官浩瀚想不起来了,反正发生得挺自然的,他也接受得挺自然的。

“哦,挺好的……”

慕绾绾的声音居然从门外传进来了。

官浩瀚扭头看,只见慕绾绾剪着短短的头发,抱着小小的孩子,穿着长长的大衣,正笑眯眯地朝他看。

“呵,丫头来了。”他眼底浮出一抹笑意,朝她招手。

“我带我的小乖乖来认个亲,讨个吉利红包。”慕绾绾大步走过来,把女儿举到他眼前看,“你看,使劲喂她,她才长到四斤多。你得包个吉利红包,让她沾沾你的霸气。”

呵,他霸气到阎王都不收,那好吧,让小丫头沾沾他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