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那一散发洁白光芒的物体在渐渐黯淡,并且被周围的漆黑所吞噬。

阴冷的微风,不知从何地吹来,带着死者的低吟,在草屋外盘旋。

小狗面容变得狰狞,对着前方无声的吼叫,似乎在警告着恶意的袭来。

夜,已是到来。

老者将破旧草门关上,留小狗在外守护,道:“白天是我们外出的时候,而到了夜间,则是死者的游荡之时。”

“那它呢?”王名指的是小狗。

老者摇头,道:“它每天都在搏斗,这可以让它变得更为强大,它是一头极为倔强的小狗。”

王名透过茅草间隙,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还有其他的死者吗?”

依照老者之前所说,死者可说是属于自身的另一面,也即狩猎者。狩猎者杀死自己,而后同归于尽,共同消散。

现在,这里不过是王名,老者与小狗三者,怎还会有其他死者存在?

但实际上,死者与狩猎者有所区别。

“死者从怨念与煞气中诞生,可以说是这里的原住民。”老者解释道:“他们无有目标,吞噬,杀死所见的一切,那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生与死之地,很是安静,唯有草屋内的王名与老者的言语,在黯淡烛火中传出,不知去到何处。

“睡觉吧。”老者打了一个哈欠,入夜即是他休息之时,因为每日等到光亮一起,他就要起身离去。

为了那漫长而又渺茫的希望,他一直没有改变过这个习惯。

王名在地上茅草躺下,将本属于老者的残破小床还给他。

“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呢?”老者有些惊讶。

“习惯了。”王名摇了摇头,翻身闭目,对于休息之地,他并不在意。

唯一不习惯的是,此时没了法力,他也无法通过打坐来替代睡眠,只能老老实实的躺下。

此刻,忽略草屋外的一切,他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常人,过着与往日截然相反的日子。

······

翌日,在老者起身的同时,王名也是睁开了眼瞳。

吃过热了的食物,将肚子填饱,老者就是提了提腰间袋子,走出草屋。

小狗晃了晃脑袋,打了一个哈欠,躺在地上,开始睡觉。一夜的搏斗,使得它很是疲倦,只是摇了摇尾巴,与老者打了一个招呼。

老者摸了摸它的脑袋,将食物放下,回头对王名道:“朝拜之路上,危机重重,更不可两人同行,否则气味过重,会引来诸多恶怪。”

恶怪,是朝拜之路上隐藏的怪物,它们就如同花草树木一般,从自然中诞生,生长,互相厮杀,埋入黄土,再度轮回。

与死者有所区别的是,它们更多的在白天出现,游荡。

对于他物的气息,恶怪很是敏感,这也导致老者没有与王名一起走上朝拜之路,因为那是用血汗所换取的教训。

“但与恶怪战斗,却有利于我们的实力磨砺,而且在漫长岁月中,那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乐趣。”

对于恶怪,老者更多抱有的是一种享受,因为那是难得的乐趣,是支撑他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

“对了,最近朝拜之路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我还在调查之中。而你如果遇上意外,不要逞强,见机行事。”

最后,老者叮嘱王名一定要在夜色降临前回来,否则被死者盯上,那就难以脱身了。

他转身走入小路,很快就是消失不见。

······

王名再次踏上小路,不过这次并没有小狗跟随,而是孤身一人。

他早已习惯一人而行。

赤手空拳,唯有腰间挂着的数个兽皮袋子,那里面装着老者所给的食物,以及一些草药,以供不时之需。

寂静的小路上,王名四处环顾,除了散发光芒,不知去往何处的虫子外,别无他物。

那安静如同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前后皆是茫然,而他唯有继续前进,寻找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绝不甘于就此死去。

而很快,他就是遇上了老者所说的恶怪——它们外形千奇百怪,若要形容,大概就是四不像的存在,带着一丝抽象。

但它们也具有共同点,那就是极恶,无有理智,对于人味极度的敏感。

有数头恶怪奔了过来,但来到近前,却只有一头往王名扑来,其它的只是不断打量。

它们的速度不算太快——如果是以前的王名,可以做到轻松无视。

但可惜的是,王名并不是以前的王名,除了肉身外,他其他的能力都在狩猎者体内。

不过,那已是足够。

只能够依靠肉身的力量,反而让得王名更为容易集中精神,无需思考是否使用功法或是能力去应对。

他可以专心于发挥肉身的力量,将全部心神凝聚,在无声的搏斗中安静体会那种奇特的感觉。

无论是每一次拳头的挥出,还是每一次脚步的移动,躲避,对抗,他都是从未试过的清晰体会。

如同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他的目光渐渐发亮,在一次次狼狈的倒下中汲取教训,吸收经验。

漆黑一片的世界,无处不在的窥视,无声的搏斗,四散的飞虫,幽幽的眼瞳,疼痛的肉身,挥洒的血汗······

这一日,王名所经历的,似乎有无尽的漫长那么良久,让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一直到了面前恶怪倒下,其它围观恶怪悄然离去,他方才感到释然,于暗淡的光芒中回转。

······

孤零零的草屋依旧,小狗酣睡,还不忘嘴里咀嚼,将老者所留的食物吃下。

王名推开草门,坐下,将身上伤痕擦拭,以药草敷在上面。

凉意让他精神一振,带给他思索的良机。

他低头,目光游离,心中在自然而然的发散,一直到了老者归来,方才如梦初醒。

“看来你今天的收获并不少。”老者煮着开水,悠然开口。

王名沉默一会,道:“那与我以前的战斗截然不同···我仿佛只剩下本能,而我的意识飘散,在外如同看客,在观赏一场搏斗。”

王名难以形容那种奇特的感觉,这让他意识到,似乎自己有了某种变化。

“那其实就是真正的你,纯粹的存在于战斗之中,无需理会其他一切,只需要本能,去战胜眼前敌人。”

老者言语意味深长,道:“在获得并且失去之后,再一次开始寻找属于你的东西···这个过程中,你方才能够找回自我,而后超越自我。”

“这其实也是修行的一种。相比起力量的强大,其实内心的成长,更为难以察觉,而且更为重要。”

他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人往往只会在失去之后方才懂得珍惜。而且,很多事物,一旦失去了,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徒化为内心的伤疤,无法愈合。”

“而来到这个生与死之地,我想,或许这会成为一个挽回的机会。”老者看着王名,道:“你不会就此认输的,是吧?”

“我不会输。”王名摇头,他的面色很是平静,但目光极为坚定,那是他的原则。

老者微微笑着,不再言语,只是享受着这安静的时刻。

又是一夜过去。

王名走在小路上,望着面前窜出的几头恶怪,面色很是淡然。

一如昨日时候,一头恶怪飞扑上来,其它只是四散在周围,作壁上观。

恶怪的实力,要比昨天的强大一分。

王名跌倒在地上,感觉力量难以对付对方,这让他的眉头不由紧皱起来。

他发觉,自己的力量不在对方之下,但哪怕全力挥出的拳头,却也是难以对恶怪造成多大伤害。

相反,对方的每一击,都会对王名造成强烈的疼痛与伤害。

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承受着由外至内的剧痛,王名心中思索着这其中区别,并且在挣扎爬起。

他翻滚,落到了幽绿的小草之中,眼角撇去,忽然就是见到了小草开始散发漆黑的雾气。

他面色不由一变,想起了之前与狩猎者相遇之时的情景,那漆黑雾气致使他全身无力,被狩猎者轻易擒下。

若非老者及时相救,恐怕当时王名就要死在狩猎者手上了。

想到此处,王名屏住呼吸,迸发全身力量,于千钧一发之时躲过小草的束缚,回到小路上。

而见此,恶怪没有迟疑,又是一个扑身,将王名压倒,无声嘶吼中落下血爪,在王名身上划下伤痕。

王名以双手护住要害,目光骤然变得极冷,他已是感觉到了一丝愤怒。

对于自己的狼狈,感到了极度的生气——那本不是王名会出现的表现,这般无力的表现,让他不由想起与龙天积的一战。

也正是因为不敌龙天积,王名才会落到现在下场。

“那样的事情,我绝不会让它再度发生。”他腰板发力,让恶怪不自禁地起身,而后双手死死掐住恶怪的喉咙。

而后,王名仰起头来,狠狠地撞在了恶怪的脑袋上,顿时双方都是染红了脸。

王名对于鲜血的流淌不顾,继续如此施为,直到恶怪倒下后,他方才在大口喘气中倒下。

周围的恶怪围了上来。

王名与它们对视,突然就是感觉到了有情绪于它们的眼瞳中闪过。

还未来得及去思索,恶怪们就又是转身离去,没有对王名下手。

良久后,王名方才从地上爬起,也没有伸手去抹衣衫上的血污与泥土。

他见到了一棵草药,一棵与老者帮他治疗伤势一模一样的草药。

它就在小路旁边,在小草之中,显得那么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王名的目光亮了亮,小心将它摘起,放入袋子之中。

同时,有阵阵眩晕感于他的脑海中浮现。他知道,今日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