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立在门口,抬步就往前走。她不是在为防风担忧,她是想知道碧萝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防风突然拦住十五的步子,灰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十五,“可以不用去的。”

“贤妃那里,向来都只有从和不从,没有‘可以’这等选择。”十五侧身看着防风,“这一点,防风大人别我更明白。”

他伺候了碧萝就八年,碧萝的性格防风比所有人都清楚,可他今天却要违背碧萝命令而阻止十五。

“那你……”他无力地放下手臂,“碧萝比往日狂躁了些,今天早上有一个侍女还被她毁容。”

“我知道。”十五淡漠地答道。

那防风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往前走。

刚刚一直侧身看着他,十五这才发现,他右肩微微下垂,手一直放在袖子里。

风声凌厉而起,防风宽大的袍子和遮住右脸的发丝被撩了起来。

由脸一道划伤,上面血迹未干,还有匆忙擦拭的痕迹。右手通红一片,却被烫伤。

似乎因为防风走得很急,伤都没有来得及处理。

“碧萝干的?”十五声音一沉,盯着防风。

防风垂下手臂,道:“流水慎言。贤妃只是心情不好吧。”

“哼。”十五冷笑起来,“那防风你倒说说贤妃为何心情不好,我可不想触霉头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晚上睿亲王召请贤妃,可贤妃手上的伤,却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说着,他似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薄荷叶,“听说流水近以因为桃花门内事情日操劳过度,这是大泱进宫的薄荷,只要含在嘴里,哪怕宿醉也能马上转醒。”

十五接过,盯了防风许久,随即快步朝碧萝的北苑走去。

此时的北苑比起往昔冷清了不少,可每一物都极其的奢华,哪怕是走廊上雕灯都非凡品,处处彰显了这位贤妃当年多受秋夜一澈的宠爱。

即便近日被关禁闭,却不过是为了封住众人之口而做的幌子。

秋夜一澈,我真的太高看你了。

刚到门口,浓烈的曼陀罗味道就扑面而来,十五跨步而入,看到那贵妃软榻上,坐着一个仅着一抹红纱的女子,那丰腴的双胸在在薄纱下显得更为丰满迷人,呼之欲出。

此时的碧萝气色恢复的很好,她低垂着眉眼,丹蔻手指托着玉杯,正姿态悠闲的抿茶。

而她旁边,放着一个青铜香炉和一个红色的盒子。

看到那青铜香炉,防风微微变色,暗自看着十五。

“防风,你规矩忘了?”

碧萝声音幽幽传来,防风跪在地上,道:“贤妃。”

十五一看,只是欠身,“贤妃。”

碧萝杏眼落在十五身上,“都说流水如今贵为桃花门第一人,难道说就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

“流水身为桃花门人,只听命于睿亲王。向贤妃行礼,是处于礼节。不向贤妃下跪,更是桃花门人的职责。”十五声音透着几分冷意,“因为,贤妃毕竟不是桃花门人了。”

“啪!”

那杯子哗的一声朝十五砸来,十五侧身掠开,旋即脚尖一勾,接住那杯子的瞬间,往碧萝身边一送。

她这一回击根本就措手不及,碧萝面色大惊,点足就起,旋即她捂住左手,疼得面色扭曲。

十五的目标是她那被尚秋水咬掉一块肉的手。

那伤口被滚水烫过,碧萝似乎又看到伤口腐败裂开。

碧萝捂住伤口,苍白着脸盯着十五许久,突然笑起来,“都说流水身手快如闪电,果然是进步了不少。”她重新回到座位上,目光淡淡地扫过防风。

防风颔首上去,然后打开药箱,拿出十来个瓶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碧萝伤口上。

每次开一个药瓶,他总是要亲自尝一口。

待粉末都撒上去之后,他又小心用纱布替她包上。

“啪啪!”

两个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防风脸上,防风几乎一个踉跄,却扶住了那炉子,才没有摔到。

“蠢货!给我滚下去!”

碧萝狠狠的吐了一口。

防风将那青铜香炉摆好,然后默然的退下,十五目光紧紧锁着他,他消瘦苍白的脸肿了起来,左边脸还有碧萝指甲划出的血痕,而他袖子上全是烟灰。

也在他错身走过的瞬间,他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有警示,却又有安抚。

门被关上,屋子里顿时黯然下来,整个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琉璃灯,摆放在那香炉的地方,而此时的香炉里的香却灭了。

碧萝重新点上了那香,杏眼盯着十五,勾唇笑道:“这几日,我总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尚秋水向来懦弱无能,哪怕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反我。”

“更何况,她还有心爱之物在我手里。”

伸手将香炉旁边的盒子抱在怀里,那如雪丹蔻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去,动作温柔,像是在抱着一个心爱之物。

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十五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碧萝眼眸一转,最后盯着十五,“女人都很可怕,据说为了心爱之物,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而尚秋水为了这个东西,躲藏了八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着,她打开了盒子,伸向里面,杏眼依旧盯着十五,“你想不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曼陀罗香气传来,十五微微眯眼,在防风的眼神中她明白碧萝打算使用媚术杀她。

凝住心神保持冷静,看到碧萝深处手来,然后摊开手心。

那是一缕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安静地躺在碧萝手心。

十五看着那屡卷发,只觉得浑身冰凉,那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

“看到了吗?”

碧萝捻起那屡头发,“这头发多漂亮,像水藻一样的别致,微微卷曲,可爱极了。”

“你可知道,这头发的主人是谁?”

碧萝起身,捻着那屡卷发慢慢地靠近十五,而十五仿似被抽取魂魄一样,浑身都被无形的丝线束缚中,动弹不得。

痛苦向浪潮一样朝自己扑来,脑子里是尚秋水临死前疯狂的声音,“我愿意三世换你十年寿命,以护住沐色安危……”

护住沐色安危?

她浑身冰凉,动弹不得,只是想大喊:沐色,沐色到底怎么了?

碧萝手上的头发是什么意思?

尚秋水,你要我护沐色安危是什么意思?

碧萝走到十五身边,手指抚摸上了十五的脸,然后一点点的移向她耳后。

“流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她的身手如何,她的性格如何,我哪里不知道。”

碧萝咬牙切齿,“只是,那几日,我被冲昏了头,在没有注意到你。”

她手指终于摸到了那一层皮,碧萝惊得后退一步,盯着十五,“果然是你,胭脂浓!”

她表情几乎是歇斯底里,却又怕被人发现,因此又不得已压着。

唯有那双杏眼,盯着十五,喷不得喷出血来。

“你竟然敢来睿亲王府。”

见十五不能动弹,她开花一笑,上前抓着十五,“好了,你要尚秋水死,她死了。但是,我不会,你永远都打不倒我。看看你自己,胭脂浓,在我面前,你动都动不了。今天,我想要你怎么死,你就怎么死?这一次,我会把你的手脚全都剁下来喂狗,然后身体装在罐子里!不,我要把你丢到窑子里,让一群男人玩弄你,然后在把你放在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