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沐色和当年初遇那样,没有任何的意识和灵智,和刚生下来幼儿无异,也不知道前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他眼神中甚至还有对着陌生人的怯弱和害怕。

想起在丽花宫找到沐色的情景,十五就是后怕,若是去晚了,那后果……她简直不敢猜想下去。

沐色坐在木桶里,十五将他贴身的衣衫脱掉,这才发现他背上竟然全都是愈痕。

“有人打你了?”

十五一下捉着沐色的手,厉声问道。

“嗯?”沐色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十五道:“很多人追我,赶我。”

十五双眼干涩,握着沐色的手微微颤抖,沉声道:“对不起,那天,皇宫那晚我就该找到你。”

沐色似乎无法听懂十五说的什么,只是看着十五傻傻地笑。

“那你痛不痛?”

十五小心的摸着那些瘀伤,问道。

“什么是痛?”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水色的眼瞳中满是疑惑和好奇。

十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拿着丝帕沾着水替他洗净脸上的污泥,教导道:“沐色,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什么是欺负?”

“就像那天有人追你,赶你,或者,打你将你身上弄出这种瘀伤。”

“嗯。”他点点头,面容洗净之后,宛如一块灵气的玉,完美的不见一丝瑕疵。

许久,沐色似乎又想起什么,望着十五,小心翼翼的道:“如果,十五不在呢?”

“我一直都在。”十五笑着安抚他,“我一直都在。如果不在,谁欺负你,你就杀谁。”

沐色是厉鬼经过最痛苦的炼化过程而产生的魅,但,他本身无意识,说白了,有一身让人匪夷所思的傀儡术和完美的足以迷惑人的身体以外,他和傀儡无异。他杀人,都是需要人的指令,否则,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

这便是为何当年他作为厉鬼,作为魅,尚秋水都在他身边的原因。

擦拭到沐色胸腔,他的皮肤和当年一样,宛如凝雪,可是,整个胸膛的皮肤却比其他部位看起来更加粉莹,但隐约还能看到当年被剥皮留下的伤。

整块胸腔的皮肤都是新生,因此,那枚朱砂痣不在了。

十五手指颤抖地落在他胸膛,握着丝帕的手不禁握成拳头——里面空空如也。

沐色期待的那颗心,被挖了。他虽然是魅,可却渴望成人,渴望真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还好,你还活着。还好,我们都还活着。”

沐色和莲绛身高相差不大,因为穿上莲绛的衣服竟然刚好一身。

十五见他周身冰凉,将他安置在火炭前,自己则亲自替他将头发擦干。

“沐色?”

“嗯?”

“以后你叫我姐姐,好不好?”

“姐姐?”

“是。”

“为什么要叫你姐姐?”他回头,清澈的紫眸望着十五,秀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

“因为姐弟是一家人,只有一个家人才永远不分离。”

“好。”沐色抱着手里的雕像,乖巧的应了声,“姐姐。”

“别动,擦干头发,你就去睡觉。”

“好。”

十五拿起梳子,将沐色卷起的长发梳理开,门被突然撞开,一道凌厉的无形杀气直击向沐色,十五拉住他,点足后掠几步,耳边一声轰然巨响。

沐色原本坐着的梨花椅子被击得粉碎,十五将沐色拉到身后小心的护住,摸出腰间的月光冷冷地盯着门口。

刚才那一击,如果没有躲开,沐色必死无疑。

“谁?”

十五厉声大喝。

“哟,夫人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吗?”

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旋即一个全身湿漉漉的人抱着手臂斜依在门框上,苍白的面上,一双深碧色的眼眸冷幽幽看来,如玫的红唇轻然勾起,似笑非笑。

“莲绛?”

十五见他周身尽湿,披在身上的长发还在滴水,忙收了剑冲了过去。

可还没有近身,莲绛双袖鼓动,猎猎掌豁然而起,双掌击向沐色。

“莲绛,你住手!”

十五大惊,拔地而起,如流星冲向沐色,手里的剑穿花拂柳荡起一片白光罩在了沐色身前,一一截住了两道掌风,但是莲绛早起必杀之心,十五带着沐色,却依然被掌风波及,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十五。”

莲绛惊讶地看着十五,见她已经爬了起来,却将地上的少年扶起来,连声问道:“沐色,你没事吧!”

“沐色?他是沐色?”莲绛大脑微微眩晕,不可置信地盯着十五,“他是沐色?”

十五闻莲绛语气不对,忙上前置身挡在沐色前面,低声道:“他是沐色。”

莲绛倒抽一口冷气,那日他进入沐色的忆境中,险些被他意念杀死,这笔账,他一直记在了心里。

“皇宫那晚,是他做的吧!”

傀儡术失传了上千年,而沐色是他唯一见过会操控傀儡术的人,所有的人,瞬间被切成肉末,手段之残忍,连他莲绛都要佩服。

这样的人,消失八年之后,竟然还活着世界上,无疑是一个可怕的威胁。

“他不过受人指使,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