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皇后可能命人将那药水投入了井水里。”十五将手放在明一肩头,示意他不要慌张,“你且去暗自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少饮水,或者说,重新找水源。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如果是真的,按照毒药的剂量,中了毒的士兵明天就会变异。看样子,明后天她会有大行动。尽量不懂声色的让大家这两日不碰练兵场合府邸附近的水。”

“若是……若是整个越城都被下毒了呢?”

十五长叹一口气,仰头望着日光,“听天由命罢!”

床榻上的男子,五官深邃,如鬼斧神工雕刻,刚毅处又不失绝美,处处可见精致,白皙的皮肤此时透出诡异的苍白,在灯光下,可以看到血在血管里恣意暴走——战鬼的鲜血!

角丽姬看着秋夜一澈,唇仅仅的抿起,“秋夜,你该醒来了,明天就是属于你的战场了。”

若非那低贱的大洲女人阻扰,昨晚秋夜一澈就该苏醒了。

可是,眼见天快黑了,他还是没有动静,若非那流动的战鬼鲜血,她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角丽姬将手放在自己胸口,抚摸着那凝血珠,随着桌子上沙漏的点点流失,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陛下。”

白桦跪在下方。

陛下,是的,她虽然是皇后,但私下里,她都命令自己的人唤自己为陛下。

陛下,那是至尊的称号,无需一人之下,也无需任何人掌握她的命运。

她角丽姬,二十多年前,穿着大红色嫁衣,站在祭台上看着对面那个人时,她就发誓:这一生,她的命运要由自己掌握,任何人都不再左右她。她要得到一切!

闭上双眼,那个人波澜无惊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清美如玉的脸,冷静的有些疏离的瞳孔,静得像一面蓝色的湖。

“是月夕尊者求见。”

角丽姬豁然睁开眼,红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震惊,那手也险些将脖子上珠子捏碎,半晌之后,她回头,眼底已然无波,“他是来求饶的?那让他进城吧?”

“是。”

待白桦退了下去,角丽姬才松开了手,手心竟全是汗水。

她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铜镜中倒映出的女人:绝丽无双。

和二十年前一样,容颜没有任何变化,唯有那双眼睛,没有昔日的清澈明媚,而是深邃得看不到底。

镜子里的女子勾唇,笑得妩媚动人,天地失色。

她款款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秋夜一澈,“所有人全部守在此处,不能让任何靠近此屋,若睿亲王醒来,速度来通知哀家。”

“是!”

几十个银衣人齐齐回答。

十五站在角落里,蹙眉看着角丽姬离开的背影:她竟然将所有部下都留下来看守秋夜一澈。

看样子明一和她都无接近了挽。

“不过也好。”

十五含笑。

无法靠近秋夜一澈,那她就趁机接近角丽姬啊,说不定,还有机会偷得凝雪珠。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出传来一阵开合声。

十五一怔,有人进城了?

夜幕落下,繁星似锦,一轮圆月当空高挂,整个越城被镀上了一层银辉。十五穿着军装,头戴盔甲,负手立在高楼上,俯瞰着那城门处。

月光之下,一个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手撑拐杖的人缓缓而行,他步子很缓慢,看起来可以说十分虚弱,目光落在龙骨似的拐杖上时,十五不禁眯眼:月夕。

消失了几个月的月夕,竟然在此时出现了?

如果没有记错,那角丽姬一直在命人找他啊,他这是自投罗网?

十五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将沉重的盔甲慢慢解开,走过几重庭院,那年轻挺拔的中尉不在了,而房顶上,一个青衣少年宛如矫健的燕子几个起落,没入了屋檐处,消失不见。

宽大的房间里,黄色的纱幔层层落下,在夜风中拂动,而纱幔的上方,那龙凤雕花大椅子上躺着着一个姿态妩媚的女子。

椅子两旁放着两尊人头兽形的灯架,两个夜明珠发出幽白的光,将角丽姬的脸照得更加美艳,而她身前还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烟筒,她半眯着眼眸,然后轻启朱唇,白色的烟雾吐出,像一抹白纱,淡淡地化开。

门被推开,一个人静静地立在门口。

角丽姬掀开眼眸,隔着烟雾望着门口的人,可对方一人没有动静,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道:“进来罢。”

对方似迟疑了片刻,才杵着龙骨拐杖慢慢走了进来,脚步无声,唯有那拐杖轻落在白玉地板上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角丽姬闭上眼睛,听着那声音,“塔塔塔……”

像一只手,轻轻敲过心房,那么的轻,那么的缓慢,却又那么的清晰。

十三声,对方停了下来。

对方只走了十三步,而离自己有27步的距离。

黑色的袍子,宽大的帽子,遮住容颜的面纱,一切都被掩盖,连那眼睛都看不真切。

从进门到现在,对方都只是垂着眸子,并没有看她一眼,哪怕是抬头的细微动作也没有。

她勾起的红唇,嘴边溢出一缕苦涩,不过很快,就被吐出的烟雾所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