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笑着安慰,安蓝则将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一边摆一边说:“这些食物都是从越城外面运来的,你先吃一些。刚刚在转角处,月夕还突然说要你多补补,可眼下越城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这里的水暂时也不敢用,你将就一下。”

说着,将一碗汤端给了十五。

十五看了看那碗,突然不敢接,她怕自己连碗都端不起,反而将小鱼儿和安蓝给吓住。

旁边的小鱼儿见十五脸色惨白,伸手接过,主动喂起了十五。

“爹爹很累吗?让小鱼儿喂爹爹吧,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娘。风尽叔叔说娘还在睡觉,怕是要晚上才能醒来。”

十五胸口一阵钝痛,“好!”

汤是温热的,可刚入口,十五忍不住捂住小腹吐了起来。

“十五,你怎么了?”

安蓝上前扶住十五,倒了一杯清茶给十五。

“有没有酸的?”十五虚弱地问。

“酸的?”安蓝瞪大了眼睛,看着十五,“你……”

十五面色微微一红,笑道:“嗯,我怀孕了。”

“啊……啊啊……”安蓝腾地就跳了起来,不停地连声大叫,然后将十五轻轻抱住,又放开再次确认,“你真的有了?”

“嗯,莲绛连名字都想好了,小名儿叫多多。”

“啊……啊……”安蓝激动得大叫。

“当日我告诉莲绛,他都没有你这么激动啊。”

“安蓝姐姐,什么是怀孕?”小东西见两人突然笑得这么开心,手里依然端着汤,好奇地问。

“就是……”安蓝想了想,“十五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啊啊……”这一下,尖叫的是小鱼儿了。

小东西直接将碗往旁边一放,然后抱住十五的肚子,连声问:“是不是我的媳妇儿啊?”

十五和安蓝俱是一愣。

“娘说了,如果爹爹肚子里有小娃娃,那生出来就许给我做媳妇,让我玩,让我欺负。”

“你!”安蓝将小鱼儿提了起来,怒道:“谁说媳妇是让你欺负的。是女孩儿还好,若是男孩儿,你到时候就蹲在墙边哭鼻子吧。”

“男孩儿?”小鱼儿一脸茫然,大眼珠儿一转,推开了安蓝,趴在十五身上,“我不管,娘说了,反正是我的。”

“我跟你说啊,你在这儿照顾十五,我去找酸的。”说着,安蓝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鱼儿笑得花枝招展,摆出一副狗腿的样子,讨好的捏了捏十五的手臂,道:“爹爹,娘说的话可不能反悔啊。”那口气,生怕要到手的媳妇,就飞了。

“你娘把你教坏了。”十五忍不住揉了揉他头发。

“咦。”小东西可不依,眼神地看着十五,“爹爹,你这口气是要反悔吗?”

十五哭笑不得,这小东西和莲绛呆久了,都变得鬼机灵了。

“不反悔。”她看着小东西,“以后小鱼儿一定要替我照顾多多,好么。”

“唧。”

小青一下从小鱼儿的衣服里钻了出来,两只红溜溜的眼睛盯着十五,不停的扭动腰肢,那姿态比莲绛还献媚。

哎,都是莲绛带坏的。

“嗯,多多就是那天我说,如果你再笨,就把你炖来给它吃的多多。”

小青一听,两只眼珠儿一转,晕了过去。

“装死同样把你炖了给我媳妇儿吃。”

小鱼儿肉呼呼的手一伸,指着地上的仰躺的小青!

小青一溜烟的爬起来,委屈的钻入了十五怀里。

十五靠在床上,亦被这个情景逗得乐不可支。

回来的安蓝刚好也看到这一幕,取笑道:“哟,这么快就学会了颜哥哥那份心疼媳妇儿的劲儿了啊。现在这么热乎,要是以后你欺负多多,看颜哥哥不把你做成清蒸鱼。”

吃了些东西,十五念想着莲绛,让安蓝扶着她过去。

夜幕刚刚西沉,地平线依然有一丝血红,看上去,像一条缥缈的红纱,有几分美艳。

天边明月如勾,清辉洒在整个越城里。

屋子里放着一盏夜明珠灯,十五进去的时候,莲绛依然在睡觉,只是,那些蔓蛇终于安静了下来。

如墨的青丝像一匹黑色的绸缎铺散开开来,完美的脸,一边美若凝雪,一边盛开如花。

十五手指放在那朵蔓蛇花上,轻轻勾勒花的轮廓,眼中却一阵酸楚。

床榻上的人轻轻蹙了下眉头,十五忙避开,怕他醒来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又会自责一番。

刚转身,就听到门口传来小鱼儿的声音,“咦,你是谁?陌生人都不得靠近这里。”

小东西声音带着几分凌厉,十五怕吵醒莲绛,忙出去提醒小鱼儿小声些。

可敢开门,门口那人却慌忙后退。

“站住!”

十五声音一沉,盯着那人。

那人一听,浑身颤抖不已,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扑通跪在十五身前,“夫人,饶命。”

一听这声音,十五一拂腰间,抽出月光,抵着那人喉咙,“流水,你竟然还没有死!”

“住手!”

一枚银针飞来,弹开了十五的剑!

十五抬头,看着走廊尽头的风尽,目光不悦的眯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杀人,谁也阻止不了你。”风尽走到流水身前,弯腰将她手捉了起来,掀开衣袖,露出那些斑斑刀痕,“但是,你杀了她,就等同于杀了莲绛。”

风尽拿出短刀,在流水手腕一划,鲜血滴落在碗里。

“因为,她身上有雌性蔓蛇。”

十五眉心一跳,这才注意到流水手腕有好几条新旧的伤疤,血从伤口处滴落,一点点的汇集在小瓷碗里,“莲绛的体内的雄性蔓蛇一旦苏醒,那就必须要雌性蔓蛇的血才能让她平静。否则……”

他抬起头,将装满血的碗递给十五,“你以为,莲绛为何会将她留在身边?”

他这话一说,不但十五浑身一凌,就连跪在地上的流水也跟在颤抖,最后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所以,她是死是活,就由你来处置吧。”收回碗,他转身朝莲绛的屋子走去,“喝了这些,他怕是很快醒来。”

说完,他看了看小鱼儿,笑道:“小鱼儿,你爹爹有事要处置,你先离开一下。”

小东西瞪了一眼流水,转身离开。

整个幽暗的长廊上,只剩下了十五和跪在地上的流水。

她额头触地,另一只手捂住鲜血直流的手腕,呜咽声不止,却发自内心深处。

虽然戴着面纱,但是她整张脸被切下来时,十五也知道。

此时的流水整张脸都是面纱,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流水有负夫人的栽培,见了祭司大人,起了不该有的歹心,甚至于……到后面,忍不住……”流水声音颤抖,“那种心思,就像一夜之间滋长,不可收拾。如今流水后悔之极,还望夫人给流水一个改过的机会。”

因为曾经目睹自己家人死在眼前,她素来寡言,后入了桃花门,看多了生死,更明白,警言慎行!

她第一次见到十五,甚至听说十五时,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厌恶和憎恨之意。

甚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

哪怕是后面,见到莲绛,哪怕是心中有了女子的小心思,可是,如履薄冰多年,莲绛那般高贵的男子,她自然知道,不可能属于自己。

对莲绛,或许有爱慕,但是,更多是……惧怕。

而对十五的栽培,她的确感恩过。

可后面,对莲绛的倾慕,对十五的敬重,无意中,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变了质。

那日,她抱着莲绛给的雌性蔓蛇花满身是伤的去找风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她本体质虚弱,可风尽却要她随着去寻莲绛。

在客栈看到十五晕倒在地,她竟然滋生了莫名其妙的恨意!

这种恨意,让她无时不刻的想要杀死十五,想要代替她留在莲绛身边,直到前日被角丽姬喂了那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