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医院走廊里几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散开来,看似随意地站在四周,目光锐利守住两端,不少人看着这阵势自然不敢靠近。

门外,西装革履刚结束了漫长的会议赶来医院的男人,一手按在门把上,垂着眼倾听门内传出的哭声,剑眉拧做一团,唯有额角的青筋泄露出他复杂心情。

“……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的女儿……”

男人抿紧嘴角,手仿佛被烫到般,闪电似的从门把上收回,他动了动手指,以一种难以言述的悲伤表情望着面前的门扇。

傻丫头,别哭,就算父母不认你,即使有糟心的家事……你还是我最重要的那个人。我要你,不可以吗?

无声地嗫嚅着动了动嘴唇,男人额头抵着墙,站成了一道亘古的长长影子。

最初的愕然过去后,莉娜比丈夫反应得更快,她捧住黎幽珠泪成串的脸,颤抖着呢喃道:“不是的,亲爱的孩子……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你是从我身上落下的一块肉,我们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是妈妈没用,是妈妈太懦弱了……生下你之后我就病了,怎么都治不好,想要给你亲自哺乳也有心无力……”

一面说着,那张与黎幽肖似的脸上绽开一朵苍白脆弱的笑。

“母亲看我身体一天天坏下去,她担心长期以往下去,病会过给了你,这才当机立断,把你抱过去亲自抚养,又下令维克特带我离开村子,出外寻医访药……”

维克特挣扎着握住黎幽的手,轻轻颔首:“莉娜一直哭个不停,哭得眼泪都干了……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从未停止过对你的爱与思念。”

被母亲与父亲团团包围,他们温暖的手臂与怀抱让黎幽有一种倦鸟归家的安定,眼泪掉得更急,二十多年积压在灵魂深处,有太多委屈、不解、愤怒需要借助眼泪痛痛快快倾泻。

黎幽像个无助的孩子,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去?我每天都把家里打扫干净,铺好床,趴在窗边等你们回家……”

闻言,莉娜与维克特飞快对视一眼,维克特憔悴的面庞上流露出明显的尴尬,莉娜低头掏出手绢擦拭眼泪。

止住眼泪,黎幽狐疑地扬起眉:“……你们有事瞒着我。”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而非疑问句。

“那个……小幽,我的孩子,我们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我想听。”

游移的视线终究拗不过黎幽执着的坚持。

维克特与莉娜狼狈地垂着头,飞快将他们多年未回国的真相告知。

“什么?!”

站在门外的男人听得屋内静谧了一阵之后,含糊不清的对话没来得及辨认,下一刻登时爆发出一声娇喝,他一个激灵差点踹门而入。

“你是说,你们两一直没有正经工作,一个喜欢买买买刷爆信用卡欠上债务,另一个就靠着半吊子灵感和神叨叨的塔罗牌混迹赌场?!”黎幽险些气歪了鼻子,蹦起身来回打量面前那对夫妻。

男人踏出的脚步顿住,又收了回来,修长小指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一个负责败家,另一个负责坑蒙拐骗撞大运,偶尔还跑给警察和一些不能惹的人追……所以这么多年来就在各个州、墨西哥与加拿大境内来回搬家迁徙,连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你们真是气死我了!哪儿有半点为人父母的样子!”

病房内的黎幽气得来回踱步,咬着牙,目光冷冰冰的在父母身上剜过,两位年过四旬的人面皮微红,老老实实噤声任由阔别多年的女儿撒气。

门外,轩辕狄撑着头失笑,本来眼中浓浓的担忧与阴霾一下子散了不少,就如同雪后初霁,重新焕发出生机。

黎幽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她心目中或温柔或儒雅或憨厚或优雅的父母形象,瞬间就崩塌得只剩下满地瓦砾。

他们怎么能这么不着调呢!

治病就好好治病,疗养就好好疗养,为什么会混得这么不上不下的,不仅没带给黎幽一丝半点儿父母的尊荣,更是让她头痛欲裂担心得不得了。

突然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小时候多次追着奶奶询问父母,奶奶总是一脸复杂的表情,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