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桩在其教母大魔法师悠息近乎灭绝人性地教导下,成功地长到的三十岁。他十分庆幸,根据不太完整的记忆,他觉得自己绝对不是身份尊贵的王储。从能走路开始,就得打理自己的一切,要自己穿衣,自己吃饭,自己沐浴,见过的人就局限在教母悠息与父王居然等十几个人。

有时候看着同父异母的哥哥居燕前呼后拥,身后跟着一大队侍者,居桩就觉得自己一定不是亲生的,要不父王为什么都不干涉一下教母对自己的虐待呢?

记得只有一次让侍者服侍沐浴,居桩依旧清晰地记得悠息的表情,他无力形容出来,只是本能觉得不寒而栗。这种情况下,居桩甚至觉得被罚抄《古典法则》十遍,简直是太轻了,虽然那本书的厚度快赶上自己一半的身高了。

而那个侍者再也没看见了。

想到这里,居桩又忍不住发出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叹气声,用手摸摸自己的面具,他的面具图案是白龙二龙戏珠,印堂上是轮太阳。

居桩想到只能等将来登基才能摆脱悠息,觉得整个人生都暗淡了。根据人之国的国家法典《古典法则》的规定,居桩要两百岁时才能继位,还有一百七十年。

“唉!”居桩看了看面前桌子上放的那本不亚于《古典法则》厚度的《人之国上下一万两千年》,将心思压了下去,老老实实继续学习,一会,悠息就要来检查他的功课。

若是超额完成,教母会不会摘下面具要自己观摩一下呢?居桩痴心妄想了一下。

果然,快到傍晚的时候,门外就想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魔法师一族的大魔法师悠息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身大魔法师白色长袍,雪白长发披肩,脸上的面具图案是百合花盛开图,用低沉、嘶哑的声音问:“桩儿,功课做完了吗?”

居桩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子旁,态度十分地恭顺,用他那稚嫩又刻意增加甜度的声音,“回教母的话,都做完了,桩儿还多看了一个六百年史,已经看到第十二代先祖那段历史了。”

“哦,是吗?我来考考你。”悠息坐到椅子上,翻看着《人之国上下一万两千年》,提了几个问题,居桩全部对答如流。

悠息满意地点点头,合上书,轻声说:”桩儿换身衣服,随我去议政殿,去见见你国学的老师。

居桩闻言心中大喜,开始学习国学就可以不用住在魔宫了,就可以远离悠息的视线了,虽说不算彻底摆脱悠息,但是也获得了极大的自由,以后就可以真正地养尊处优了。居桩想到这里,仿佛看到自己今后美好的生活,脚步都飘了起来,可惜,还没飘多久,就被悠息打回了原地。

“虽说桩儿以后会有自己的宫殿,但是在魔宫的规矩还是要继续遵守的,凡事自己动手,起居有律。如果你没有做到,我就收回你的宫殿,要你继续回魔宫居住。”悠息语气很平淡。

居桩心瞬间哗啦啦地碎了满地,他垂头丧气地跟着悠息向议政大殿走去。

魔宫位于王庭的右侧,与王庭相连,与左侧的祭宫遥相呼应,守卫着中央的王庭。

到了议政殿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十数人。

国王居然端坐在王座上,见居桩彬彬有礼且少有的稳重,不禁大为高兴。他是人之国史上唯一一个未成年就登基的国王,他今年已经二百六十多岁了,身材高大健硕,穿黑色烫金王袍,头顶黑发根根直立,脸上面具的图案是黑龙二龙戏珠,印堂处为东海明珠。

居然走下王座,“桩儿,你以后就要开始上国学了,这几位是你们的老师,都是各族的族长,至于这几位…”居然来到一位青袍老者面前。

居桩见那老者的带的面具很是奇怪,竟是一副山河图。

“这是王国最智慧的智者,静思。”居然恭敬地介绍这位老者。

居然又来到身穿紫袍的女子身前,她面具的图案更为奇特,是一副云雾缭绕之图。“这位是王国最厉害的预言大师,紫衣。”

居桩依旧行礼,半天不见反应,不由得抬头一看,却见紫衣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打量自己,居桩顿时有种浑身□□的感觉,他赶忙低下头去。

“这一位是王国最博学的学者,所问。天下没有所问老师不知道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居然满是钦佩地介绍一位穿暗黄袍的卷发男子。

居桩一看,差点摔倒,那男子的面具竟是《古典法则》封面图案,他甚至都预感到自己今后在这个男子课上的糟糕表现。

还有一位是王族的尊者,是居然同父异母的兄长,戴着紫色蛟龙戏珠面具,名叫居瞿,他笑呵呵地看着居桩,称赞道:“王上虽子嗣不多,不似父王有我等兄弟共四十二人,但桩儿与燕儿却都资质甚好!”

一位身穿七彩服饰,头戴朱翠冠,面上一张七彩彩虹面具的一位女子前,是王国的大乐司姬盛乐,主管举国舞乐之事。

接着是一位面戴五色笔面具的男子,是王国最妙笔生花的大画家,名绘仁。

一位身穿礼服,面戴王者仪仗阵容面具的男子,是王国的大礼司尚礼,教居桩礼仪。

最后一位穿着灰黑色短襟袍的男子,带着一个没脸的人摆出奇怪姿势的图案的面具,他是王国最厉害的武者,武彝。

居然介绍完所有的老师,重新回到王座,对一位面戴青鸟飞天面具的女子说:“选伴读的事筹备的如何了?”

居桩打量了一下该女子站的位置,猜她应该就是首辅大臣舒青莺。

居然细细问了问舒青莺选伴读的事情,就宣布散朝。

回去的路上悠息叮嘱居桩,紫衣老师是预言家,你切记不可与她走得太近。”

“为什么呢?”居桩不解地问。

悠息没有回答,却开口问:“桩儿打算为自己的宫殿起什么样的名字?”

居桩想了想,“就叫落雪。”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宫殿前,居桩左右看看,悲惨地发现离魔宫非常近,向前再走一小段路程,就是王庭与魔宫相连的一处回廊,名“曲径”。

殿前已经站了男男女女数十人,大都穿着青色侍者的服侍,为首的一个穿着橙色侍者服饰,肩上佩戴三个弓形佩的男子见到悠息与居桩,赶紧单膝跪倒,“橙衣侍者傅义参见大魔法师,参见王子桩。”身后的其他人也跟着跪下行礼。

人之国的侍者也有极森严的等级,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为等,赤色为最高级,以此向下,紫色最低;弓形佩为级,一个弓形佩为最低,以此向上,五个为最高。因居桩为王储,身边最低级也是青衣侍者。

居桩知道这名男子以后就是自己宫殿侍首了,不由得打量了起来见他也就刚刚成年的样子,方脸,皮肤黝黑,头发很短,二目有神,很是精神。居桩看罢向他身后看去,一个穿着黄色侍者服饰,佩戴一个弓形佩的侍女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跪在那,很是单薄的样子,居桩没有来觉得亲切,便开口说:“你抬起头来!”

傅义见居桩看着自己的身后,赶紧回过头,小声地说:“王子唤你那!”

那侍女抬起头来,居桩一看是一张很秀气的脸,皮肤白净,面容温和,看着年纪很小,还未成年。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似乎受宠若惊,颤声地说:“我叫未名。”

居桩点点头,就转移视线打量起面前这座宫殿,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因他自幼便养在魔宫,较少在王庭走动,总是魔宫和上书房之间走动,偶尔会去议政宫。而议政宫是王庭中心之宫,自是巍峨奢华,不是寻常宫殿能比,而魔殿古朴,气质不同于其他宫殿。居桩不能发现自己这处宫殿的不同之处也是常理。

王庭的宫殿规格均是不同,除魔法师一族的魔宫与祭祀一族的祭宫,其余宫殿有严格的尊卑规格。议政宫作为冠面尊者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其规格最高,为三十六殿之宫,议政大殿为主殿,勤政大殿为第二大殿;而国王的日常活动的宫殿则是三十殿之宫,名曰恒昌宫,主殿是上书房。居桩作为王储,此宫为二十六殿之宫,亦是规模宏大。而同为王子的居燕只能用十八殿之宫。

居桩看罢多时,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宫殿正上方的殿名处是空白,他赶紧问悠息:“教母,名字呢?”

悠息说:“你刚刚不是自己起了吗?”

“哦!”居桩恍然,然后又问:“要多久才能写到上面去啊?”

悠息笑笑,忽地抬起手对着殿头轻轻一挥,居桩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瞧,“落雪宫”三个大字已跃然于上。而且那三个字似乎是用雪花写的,周围也飘着雪,活灵活现,非常漂亮。

居桩大喜,双手拉住悠息的手不停地摇晃,大声说:“落雪宫,我的宫殿,落雪宫!”

第二天一早,居桩下了很大决心才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次睡在自己的落雪宫竟然失眠了,居桩觉得自己已经养成了受虐心理。

今日是选伴读的日子,悠息昨晚再三叮嘱不可迟到。居桩迷迷糊糊穿好一套明黄色袍,短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洗漱完毕,来到自己宫殿的御膳堂用早餐。

以往在魔宫都是悠息和他一起用膳,或是一个人用膳,如今左右站着毕恭毕敬的侍者侍女,居桩还真觉得不自在。他草草吃完,便在傅义的引领下走出落雪宫,却意外地发现外面停着一副仪仗,有十男六女,都是青衣一弓的侍者,中间放着一个红木的轿撵。

傅义解释说:“这是王储仪仗,以后便为王子代步。”

居桩说:“原来上国学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傅义憨厚一笑,“这倒不是上国学才有的,一直都有,只是王子住在魔宫,出入都随着大魔法师,轿撵就一直都闲置着。”

居桩仔细想了想见居燕的情形,似乎确实不像是自己走路的样子。这样看来,自己在魔宫的日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悲惨。

教习大殿是教习宫的主殿,也是国学教习的主要场所。

来到教习大殿时,里面已经坐着了几百位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有些还是没有面具的。

殿内众人见居桩的白龙面具,便知他的身份,纷纷起身施礼致意。居桩思考着应该怎么表示一下,却见居燕向自己走了过来,居燕的面具是红龙二龙戏珠,印堂上是颗红珠。

居桩用大脚趾都能想到居燕第一句话是什么:“王弟啊。”这可是居燕惯用的讽刺称呼。

果然,“王弟啊!”居燕来到了居桩面前,语气很关切,“昨夜是不是没睡好啊,对于王弟这样单薄的人,离开教母怎么能睡得着呢?”

居桩假装打了个哈欠,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你睡的很好吗?”

“那当然,我昨夜睡的可是真香。男子汉大丈夫,总不比某人像个女孩子似的失眠。”居燕洋洋得意地说,其实他昨夜住在自己的燕阳宫,也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