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站起身来,低头看着石面上犹自蠕蠕而动的肠胃,只觉得那种饥饿的感觉突然之间不药而愈,恍若隔世。但眼前的物体终究曾经和自己是血肉相连的一个整体,那种淡淡的不舍和怅然若失仍是让年轻人眼角微酸,在晨风里渐渐变得潮湿起来。

就仿佛有一声声恋恋不舍的呼唤,在本体和肠胃之间反复回荡。年轻人轻轻用双手捧起那个曾经饕餮不厌的自己,在山巅激荡的罡风中伫立良久,这才一步步走下山来,来到自己沐浴过的山涧旁将其轻轻放入水中。

一缕淡淡的血花散开,胃囊和盘曲的肠子相互纠缠,发出一阵轻微的汩汩叫声,在年轻人脚下盘旋数匝之后,顺水而下,直入汉江。

年轻人站在原地怅惘良久,这才长舒一口气,收回心神,回头向山洞走去。

两声幽怨的低鸣从鼋龟和巨蟒口中传出,带着一种无奈的伤感,如泣如诉。

画面一转,山溪中,那被弃的肠胃浸泡于血花之中沿山水顺流而下,轻轻的蠕动之中,犹自有一种不能遏制的饥饿感传递而出。血水吸引了水中的众多游鱼,它们或一路尾随,好奇地探头探脑,或干脆突然出击,想要从这一汪血水中获得一点食物。

然而,这一副表面看来似乎普通不过的人类内脏却有着一种让人叹为观止的能力和本事,他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和智慧,不但没有因为离开了本体而迅速失去生命力,而且还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来捕食猎物,满足自身能量所需!

由于这山溪狭窄,水流又浅,所以这其中也没有什么大型水生物,只不过是一些体型很小的鱼类而已。这些小鱼不靠近这副内脏便罢,一旦靠近,那肠胃的两端便会倏然分合,而且不管是哪一头首先接触到来袭者,都会迅速张口,将侵入者一口吸入。

而一旦有那些空中的猛禽或者是陆地猛兽窥探觊觎,这副内脏便会非常警觉乖巧地潜入水下,等到漂过危险区域,这才再度浮起。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这副内脏在山间溪流中载沉载浮,等到有一天太阳升起,身为旁观者的孔明突然发现,这副内脏中的大肠和胃囊已经自动分离,成为了两个形态不同的独立个体。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它们不但未曾因为离开本体而萎缩,反而形体暴长,形体之大,比之刚刚离开本体之时已经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而且,孔明还惊讶地发现,胃囊和大肠的开口处都已经开始长出了细小的牙齿,甚至在胃囊那经常暴露在水面的一面开始渐渐变硬变青,而那条大肠表面则开始长出一层细密的鳞片,那些一般的飞鸟此刻再来偷袭之时,它们根本就不予理睬,尖利的鸟喙和利爪攻击,好像对它们已经不起作用。

山溪流入武当剑河,这些原本在孔明的生命里从未游历过的景色,却在此时此刻给了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如同故地重游,似乎当他的视线跟随着这两个已经分开却依然共同进退的人类内脏每到一地的时候,都会明白下一步将要行走的路程一般。

而且这剑河之水哗哗流淌,竟然在恍惚间让孔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就好像这条河流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好像在这湍急的河水中有着自己的血脉,而那两件内脏漂浮于剑河之中,变得更加如鱼得水,融洽得就像生来就是一体的一般。

河水中,无穷无尽的水元力自发地向它们聚集而来,透过表皮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缓慢但却无休无止地改造着它们的身体构造。由于此时的孔明和一龟一蟒已经意识相通,所以对这种改造感同身受。

胃囊和大肠中,随着水元力的大肆改造而逐渐生出了经脉甚至是骨骼和肌肉,只不过它们的外表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甚至就连一直围绕在它们身体周围的那一汪血水也一直未曾散去,只不过它们的形体显得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不过孔明却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得出,这两个已经注定的妖物随着行程渐远而灵识渐生,逐渐脱离了只凭条件反射自保和猎食的本能,开始拥有了智慧和思考的能力。

这一来,不但是它们自保的能力大大加强,就连猎食也变得更加配合默契,流畅自如,只要是那些敢于接近它们并且力量小于它们的生物,全都无一例外地落入了它们那两个似乎总也填不满的大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