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娘今日穿着一件牡丹薄水烟拖地长裙,挽了个回心髻,只插了一支钮花银簪子,脸上依旧是病恹恹的模样,饱含水汽的双眼迷离而柔美,明显凸起的腹部,更是让她愈显风韵。

只不过,这一切美好在下一秒就烟消云散了,楚楚可怜的杨柔一下子栽倒在地,手里的汤汁全都翻了,不仅弄-湿-了自己的衣裙,更是溅出不少在景颜的衣服上。

白梨一下子就叫了起来,那汤汁可是滚烫的,如今落在小姐的胳膊上,瞬间就起了水泡,忙不得地去帮景颜擦,却忽然听到杨姨娘身旁的春竹厉声道:“大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她这一声,引得无数人都朝凉亭的方向看去。

此时此刻,杨柔跌倒在地,双手死死护着腹部,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白滑的额上冷汗淋漓,仿佛是通道了极处。

而景颜站在一旁,脸色漠然,只是盯着她看,若有所思。

她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嘴巴张了张,用虚弱却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大少夫人,您为何要推我?”

此话一出,顿时炸开了锅,白梨和初晴顿时就懵了,方才她们俩陪着景颜坐在凉亭,正等着秋月布置位置,又看到杨姨娘端着药碗往这头走着,下意识地往后避让了一些,却没想到杨柔竟然硬生生靠着景颜就往地上扑了过去。

如今,她竟然说是小姐推的,这这这……

“杨姨娘,方才明明就是……”白梨出言反驳,却被景颜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季氏,对方的眸子虽然满是惊恐,却不经意地划过一丝得意,心中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今日一天都觉得不安,原来在这里等着……景颜那双秋水澜澜的眸子,渐渐深了,她看着杨柔仿佛晕死过去一般,一言不发。

不远处的季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着春竹立即呵斥道:“胡说什么!大少夫人为什么要推你家主子!再胡乱攀咬,小心把你发卖了去!”

这头夫人话音未落,那头便有旁人大声叫道:“哎呀!流血了!姨娘流血了!”

王广和大惊,心口仿佛落空了一般,着急地喊道:“快扶柔儿回房里!”

季氏也在一旁催促丫头:“快,去请柳大夫!”

待丫头们七七八八地把杨柔扶了下去,春竹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前膝行几步,拉住夫人的外袍不住地哭泣:“夫人!你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

季氏冷冷地看了她一样,随后叹气道:“是姨娘走路不小心罢了,你让我如何做主?”

春竹擦了擦眼泪,忽然转过头,一脸幽怨地盯着景颜,随即又像是胆怯到了极点,往夫人的身旁瑟缩了一下:“是大少夫人!奴婢看的清清楚楚,是她推的我家主子!夫人,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大少夫人要这么做,前几日还命主子跪在了修文院门口,奴婢的话都是事实,若有半句谎话,宁叫天打五雷轰!”

这便是下了死誓了,季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面上却皱起了眉头:“你一个丫头之言,我实在是没法相信,颜儿一向是待人极好的,没有必要这么做……”

“母亲!”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的王婧忽然上前,急匆匆地道,“母亲!孩儿看的真切,确实是大嫂推的!”

“婧儿,怎么连你也胡说!实在是没理由啊……”季氏满脸不忍,眼神却不住地游离。

“母亲,婧儿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前几日,有人看见杨姨娘在修文院门口跪着,说是大夫告诉大嫂,姨娘怀的是男孩儿。如今大嫂持家,婧儿也不敢多说,但事实就是事实,婧儿从不扯谎!更不愿看着弟弟就此折损啊!”

王广和一向喜爱杨柔,又对她的肚子充满了期待,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心中已经是将景颜恨到了极点,如今听到那孩子是个男孩,顿时横眉冷对,一双眼睛几乎瞪出-血来!

平日里一直以为景颜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对王松没什么威胁的庶子下手,实在是太恶毒了!

若是此刻没有旁人,王广和恨不得当场把景颜捆起来,但如今几十双眼睛看着,他只能生生把肚子里狂喷出来的怒气压下去,冷冷地对景颜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至始至终,景颜就像是一个观局者,看着这群跳梁小丑不停地蹦跶,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拼命地泼。

她以为,杨柔那个懦弱的性子,如今又怀了孩子,是不会再和季氏联手了,却没想到,离开了半个多月,她竟然帮着季氏陷害自己,看来季氏的手段,依旧不减当年。

“父亲,”景颜开口,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与害怕,动人的眉眼定定望着王广和,“如今最重要的事,不是杨姨娘是怎么摔的,而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广和反应过来,与其现在追究问题,不如先保住孩子,当下命令下人道:“大夫请过来没有!”

季氏赶忙回答:“在了在了!”她本想趁着王广和一怒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做个来不及后悔的决定把景颜解决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为自己开脱。

不过,这样就可以脱罪了吗?季氏冷笑了一声,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赶忙招呼看热闹的众人继续赏花,但大家此刻显然对府里的事情更加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