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楚缨蔓早已羞红了脸,埋着头不说话,而一旁的高老太君也是如此,却是面色凝重,又稍稍有些异色从眼眸之中闪过。

她盯着楚缨蔓的肚子看了又看,最后抬头问季芸道:“娘娘,此事可不能儿戏。”

季芸的脸色沉下来,她今天一直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老太君的讽刺也置若罔闻,如今忽然板起脸来,让人有些适应不了。

“老太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季芸的声音生冷,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一旁的雕花檀木桌上,“我们缨蔓再怎么说也是闺阁之中的小姐,您这话,岂不是玷污了我们缨蔓的清白!”

一旁的楚缨蔓一直深深地垂着头,听到此处,玉葱一般的手不禁捏紧了品月色的罗裙,身体微微发抖,眼中的泪水不断地回旋着。

季芸站起身,拉起楚缨蔓的手,大声道:“缨蔓,我们走!人家不要你,你还来这里自取羞辱吗!横竖是别人家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不如一贴药将这孩子打了拉倒!”

楚缨蔓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站起,终于抑制不住嘤嘤哭泣起来,温柔而压抑着的哭声,让整个正厅之中的人为之动容。

“等一下。”

景颜放下茶杯,抬起头,望着这一对佯怒离去的人,笑着道:“二皇子妃何必动怒,老太君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您想想,子嗣是一家的大事,何况是镇国将军府这样的地方,血统自然是第一要紧的了。”

景颜顿了顿,随即站起身,缓缓走到楚缨蔓身旁,望着她刚刚哭过还带着泪痕、红扑扑的脸蛋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双眼睛却直接看到了她内心深处:“更何况,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毕竟不好听,楚姑娘如今已经快十八了吧,得仔细考虑未来的事情呢。”

楚缨蔓瑟缩了一下,躲开了景颜的目光,仿佛有些害怕,拉住了季芸的衣角。

季芸挡到了她的面前,似笑非笑道:“毓郡夫人有话明说,无论如何缨蔓都是二皇子府中的人,断然不会埋没了她!”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还望楚小姐能够多担待些,”景颜眸光一转,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高老太君,后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才慢悠悠地开口:“楚姑娘,您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父亲的,可有何证据?”

季芸抢先一步怒道:“毓郡夫人,做人可不能太过分,缨蔓只是一个闺阁小姐,你这么问她如何说的出口!”

景颜笑道:“这不是已经怀着孩子了,已是人妇,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难道是一件羞耻之事吗?”

她又转头去看楚缨蔓:“楚小姐,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一件归一件,这样才不会弄混。”

景颜忽然不笑了,她走了几步,转过身冷冷地道:“娘娘,看在二皇子的份上,我们才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您可别忘了,这里是镇国将军府,我的父亲,我的夫君和二弟如今都在前线打仗,若是这件事情弄不清楚,凭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乱了王家的血脉,就算是闹到御前,我也是断然不会允许的!如何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景颜这话说的极重,季芸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辩驳,便听到楚缨蔓咬着贝齿小声地道:“娘娘,让我来说吧……”

楚缨蔓擦了擦眼泪,盈盈走到正厅之中,双膝一软,跪在了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颇有些意外,刚想让瑞红把她扶起来,却听到楚缨蔓带着哭腔说道:“缨蔓无能,还没进门就让老太君厌恶,是缨蔓的错。那日在围猎场上,缨蔓只觉得杀戮之事太过可怕,便想着独自在行宫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南苑。”

景颜眉毛一挑,南苑,可不就是王广和住的地方嘛,您散步可真是会挑地方。

“当时缨蔓在河岸边百无聊赖,便吟了一句‘无端隔水抛莲子’,哪知后面突然有人对道‘遥被人知半日羞’。缨蔓乃小女子,听到男人的声音慌乱无比,又如此直言不讳,当下便要躲开,却无意之间撞入了那人的怀抱,缨蔓并不知他就是镇国将军王广和,只道他是知己,一来二去,便熟稔了。”

说到这里,缨蔓已经羞红了脸,不再继续说了。

景颜低头看着地上的地砖,望着地砖上轻微的裂痕,细细思考着。想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若是还要硬逼着她说出来,倒是显得自己无礼了。

这个故事,给人听来简直就是一段才子美人邂逅春园的佳话,郎有情妾有意挑不出任何毛病,况且说起来还是王广和故意隐瞒身份骗了人家的身子,楚缨蔓不过是委身于心爱之人罢了。

其实景颜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比如见到陌生男子,怎么就不害怕?比如行宫南苑还有那么多宫女,怎么就没人看见?比如当她第一时间得知对方是镇国将军的时候,怎么不立即上门,而是默默怀了三个月的胎,趁着季氏一死就登门拜访来了?难不成就是看上了正牌夫人的位置?

景颜淡淡一笑,随即道:“那肚子里的孩子……”

楚缨蔓咬牙,坚定地道:“缨蔓知道未婚先孕让夫人对我有偏见,但缨蔓做事对得起天地,也不会懒着不走,什么做过什么没有做过,青天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