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这么转了一圈再回到堂屋里的时候,纪燮兀自坐在桌前,面前的粥碗和搭配的小菜,都还没有动。

“怎么?”傅春儿微微诧异,“是不习惯咸粥么?是不是放凉了,会觉得有些腥?”

“怎会?”纪燮仰起脸对傅春儿笑道,“我在等你——”

他似乎都在期盼,神色间似乎都在重复这一句。

傅春儿抖抖双眉,本来就该当如此么,这都是我做的么!她不客气地笑道:“是么,我且去将我自己的取来,你可不许先吃!”

她当真将自己的那份取来的时候,纪燮真个儿一点没动,只坐在桌边等着她。傅春儿进来,老实不客气地将自己手中一碗刚从锅中盛出来,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塞到纪燮手中,自己将纪燮面前那碗稍凉的端到自己面前。

“开动!”傅春儿在心中对自己说,便舀了一勺粥。她饿得狠了,一早上起来,忙到现在,这是第一口食物。她抬头看着纪燮,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是头一次与此人一道一起吃早饭。她忍不住便玩笑地将自己手中的勺子朝纪燮扬了扬,比了个“请”的动作。

纪燮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同样比了一个手势,自己开始喝起粥来。

傅春儿便不禁有点花痴地看坐在自己对面这名英俊清雅的少年,风姿优雅地喝粥。

“这粥真好喝!”纪燮叹道,跟着抬起头来,看到傅春儿眉眼弯弯的笑靥,一时也怦然心动,道:“日后要是天天都有这样好喝的粥,该多好!”

傅春儿故意将手中的碗一顿,装作什么都不明白,道:“唉,可惜啊,你又不是我哥哥。”她提到傅阳,纪燮略显尴尬,便道:“我一会儿便会去田家巷那头。令兄是替我出头……他的安危,我……我时时都放在心上。”

“哥哥是为了广陵城中的百姓出头,小七爷莫要太多挂怀了,总还是将身子养好要紧。哥哥那头,既然事先有诸多布置,想来总会无事的。”两人一旦说起城中疫病的事情,言语之间便不那么自如起来。一个有些自责,另一个出言安慰,却又过于恭敬,一时堂屋里的气氛便怪怪的。

“嗯——”纪燮就闷闷地喝了两口粥。而傅春儿这头,她碗里的鱼片怕是早已被她手中的勺子捣碎了。

少时两人手中的粥碗都见了底。“灶上还蒸着些米糕和素包子,你若是没饱,我再去取些来,”傅春儿说,“你今日若要出门,怕还是多吃一点的好。”

“不了!”纪燮此刻觉得腹中帖熨,七分饱,正舒服着。他突然低声道:“你,你可愿唤我做’又炎’?”

傅春儿愕然,她本是女子,岂有以表字称呼纪燮的道理,可是想想适才,两个人之间的那种融洽,加上“少爷”“姑娘”之类的称呼,仿佛便变了味道。傅春儿本就不是养在深闺之中的扭捏小姐,性情之中带着几分爽快,或许她深心里更期盼的,是抛去了性别差异、身份差异之后,基于平等地位的相知。

“真的?小七爷不会恼?”她似乎有些抑制不住心底的跃跃欲试。

“怎会?”纪燮笑道,“我眼下只是刚开始学习怎生开药铺的小学徒,姑娘原是个幕后大东主,千万不要嫌弃我小本生意才是好啊!”

“又炎?”傅春儿试着叫了一声,只觉得这两个字在舌尖上跳动,又温柔,又甜蜜。

“嗯!”纪燮应了一声,回道:“春儿——”

他早先这样称呼过对方一次,被傅春儿当场呛了回去。

“不行——”傅春儿嘟起嘴,道:“凭啥你就能称呼我的名字?为何女子不能有表字呢?”

纪燮的脸色实在难描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