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丽筝得知文帝等人要去羌吴王子处时,惊了一惊!她突然被叫走,那壶酒还没来得及拿走,本想着先应付过去皇后,再想办法拿回来的,却没想到啥都不顺她心意来似的,偏生文帝又去了!

秦丽筝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才得婢女偷偷来禀告:“公主,陛下去了一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说是羌吴王子已经睡下了。”

“好,你下去吧……”秦丽筝满背心冷汗,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放心下来之后,一股无名火又蹿上来。

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看着似的……

“公主,言通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秦丽筝正心烦意乱,听了越加烦躁,“就说我睡了,叫他这几天都不要来烦我!”

“是。”

宫女刚转身打算出去通报,却正好撞见个穿冰蓝衫绣着竹纹的公子,雪白滚边儿,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有几分儒雅之气,眉目五官端正,目光宽和。

宫女一惊,唤了一声“言通公子”。秦丽筝见撒谎被撞个正着,又尴尬又气愤。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苏言通放下一只药箱子,并不生气。

“里头这些药都是对身子有好处的,往后少碰那些对身子不好的药,百害无一利。”

苏言通声音淡淡的,与秦丽筝说话时常激烈的腔调很是不同。

“你……”秦丽筝看了看左右,屏退了宫女,又羞又恼,道,“你怎么知道?”问完,忽然想起什么,“哦……原来是你偷偷监视我,然后通风报信,是不是?!你就是怕我嫁给羌吴王子,对不对?!”

苏言通皱了眉头,眸中有些许的黯然。“我自然希望你嫁得好些,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通风报信的人,不是我,我永远不会害你。”

“少来,别对我说这些、我不会信!如果我是个丑八怪,你只怕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丽筝,你明知我心意,何必还说这些话来搪塞我。”苏言通顿了顿,“宫中多凶险,萧袭月不好惹,你还是离她远些吧。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没有什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秦丽筝被说得心惊肉跳。

“还有谁看见了?我,我当时也是闷酒喝多了,一下子晕了头。”酒可壮胆,她确实也是冲动了些。

“萧华嫣不简单,若你要非要选一人做朋友,我宁愿你和萧袭月一道,也不愿你与萧华嫣一道。这回,只怕萧袭月一醒来,就会知道是你所为,若她不追究还好,追究起来,你讨不了好。那女子深不可测,你斗不过她的,丽筝,我真的不希望看见你受到伤害。”

秦丽筝一听,火气一下就蹿上来了。

“你还帮着她说,你都不知道她欺负得我多惨!再说,梁子都已经结得那么深了,萧袭月恨不能把我剥皮抽筋吧,难道让我坐以待毙等死吗?!还有,我要与谁做朋友是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管。我当然知道萧华嫣不傻,但是她也没有害我,总比萧袭月好。”

秦丽筝还不知道,这回的事,整个都是萧华嫣利用她。

“你去向萧袭月诚心道歉,以我对此人的了解和推断,她就算不会原谅你也不会继续与你作对,毕竟你还没有实质的伤害到她,只不过有些摩擦罢,她不会计较的。”

苏言通说的是实话,可忠言往往逆耳,何况听的人还正在气头上。

“滚!!我才不去跟她道歉!!绝不!你再跟我说这些,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秦丽筝气的双眼含泪,一盏茶就砸在苏言通额头上。

茶水是新到的,洒在苏言通的额头上,立刻红了一片,直冒烟。

秦丽筝一愣,没想到是热茶,见状有些后悔,却又拉不下脸来,犹豫了半晌,从药箱里拿出药来,踌躇得走过去,咬了咬唇,“对不起,我……我也是太生气了。是不是很疼?”

苏言通难掩失望,却又无奈,谁叫他只是个太医。

“丽筝,我真怀念小时候,那时候,宫里的婢女嬷嬷都说你天真烂漫,是所有公主中最可爱的,可而今……你如何就不能回到从前呢。”

秦丽筝一怔,紧抿着唇。

“别说了!你懂什么?在这宫中,不凶一点、狠一点,只有等死的份儿!那些跟你说我天真烂漫的,哪个不是背地里整我害我的!她们都该死!我若不争口气,连宫女都不会把我放眼里!”

苏言通又要开口,秦丽筝一口截断他的话:

“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你安心回去当你的太医丞、步步荣升,我一心过我的独木桥、谋我的前途,咱们各自安好吧!”

太多的话已经没有意义,长大了,他们距离不能最近,就只能越来越远。

有些话,彼此都明白,却不能说破,因为说破只是徒增烦恼,她不会嫁给他。苏言通抖了抖袖子,袖子上散发出阵阵药草的清香气,留在殿中。

苏言通,渐渐走远。

秦丽筝终于转过身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宫门口。心头点点哀戚,越发扩大了。“苏言通啊苏言通,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言通之父,苏白杨,现在并不喜欢她们母女,更不会许苏言通娶她。所以,她不肯点头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他是个没什么权势的太医丞。

秦丽筝的娘是个三品贵嫔,儿时她娘亲患怪病,被隔离扔到冷宫中,她亦未能幸免,一道住在冷宫里。苏言通正是太医令的儿子,比她大三四岁。那两年,苏言通时常跟随太医令大人一起来,为她娘看病。本来她娘已经是垂死了,却还是被苏言通的爹救活了,而后几年才得以出了冷宫。

秦丽筝的娘只是个三品贵嫔,宫中多少皇女还没有得到封号,而她已经有了公主的品阶,其中的忍辱只有她知道。为了这个筝阳公主的封号,她做了多少的努力。

或许因为那做的那些“努力”,苏言通的父亲才越发的讨厌起她来。

*

萧华嫣回到将军府时,萧袭月还没回来。

郑氏见女儿眼睛红红的,以为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一问,萧华嫣眼泪落下来,却没有说,只说想着这些日子受的萧袭月的委屈,心里愤恨难过。

萧华嫣不说,是因为郑氏才叮嘱过她要忍耐,暂时不要动作,她这回又没忍得住,好在没有出现问题,便没有说。说了,恐怕会被一通训斥,本来近日自从三姨娘出来,娘亲的心情就不太好,眼下青黑的两圈眼袋,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嫣儿,那你便好生歇息吧,记住,现在咱们要以静制动,只要促成萧袭月与羌吴王子的事,将她嫁的远远的便好,旁的,就先别管了,老夫人现在盯得紧,小心行事为上。现下羌吴王子已经对萧袭月有了好感,事情已成功了一般,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收拾好自己,别让羌吴国那公主把皇室最优秀的皇子抢了去做驸马就好,尤其是五皇子,他比三皇子更加关心你,你可不能怠慢了。”

“娘,我……我,知道。”

萧华嫣一听这话,心情愈加沮丧。秦壑对她的心思她能感觉出来,但是,现在她也有些捉摸不透了……

“娘,我想睡了。”

“好,那你好生歇息,有事要与我商量。”

郑氏退出门去。这几日,为了调查与林氏有过交集的人,揪出向林氏报信的人,她遮遮掩掩,既要担心被耳朵竖得老高的老夫人发现,又要当心被萧袭月发现,真是操心又糟心,一天下来确实疲惫。萧云开近来也来的少了,思来想去,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内斗,都忽略了夫妻感情,也该花些心思在丈夫身上,多陪他说些话,免得,让旁人钻了空子……

郑氏瞧了锦绣一眼:“好好照顾小姐,你是国公府过来的,算是娘家人了,若不尽心,我便把你谴回去!彤妃娘娘已经进宫,你回去没有旧主子,跟新主子也讨不了什么好。”

锦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夫人,锦绣自过来伺候大小姐开始,便忘了旧主子也不曾想什么新主子,奴婢只一心想着把大小姐伺候好了,好好的呆在将军府。”

“如此,便最好。”

郑氏长得虽然和善,但目光却很犀利,看得锦绣全身警惕着、生怕哪里出错。直到郑氏出了门、走了,才松了口气。

锦绣在国公府,伺候的便是郑氏的妹妹,嫡出的三小姐郑元彤,也就是当今的彤妃。郑元彤进宫,她没能跟进去,在国公府上日子并不好过。国公府内宅的明争暗斗比之将军府,有过之无不及。她这些年做过的腌臜事、得罪的人,自然不少。

而今,郑元彤是拍拍屁股走人进宫了,她却成了眼中盯了。一个奴婢,还不是任人驱使的份,若让她回国公府,遭人笑话是一方面,若丢了性命才是要紧事。单因着这些,郑氏就不怕她不乖乖听话、做牛做马。

锦绣一直随侍萧华嫣左右,哪能不知道萧华嫣心思,细长的眉毛一挑,上前劝说道:

“大小姐,咱们这一回没收拾到萧袭月没关系,机会还多得很,八公主脑子笨,正适合咱们利用!伺候羌吴王子的婢女虽然是彤妃娘娘安插的、是国公府的人,但请萧袭月去聊民风民俗的,可是大王子自己开口下的令,这事儿啊,怎么也追究不到咱们身上来。你还担心个什么呢?萧袭月左右是斗不过咱们,迟早都得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锦绣眼珠转了转,见萧华嫣托着下巴略微沮丧,并没有说话,似在听她说,便继续说了下去:

“奴婢有一计,能让萧袭月死无葬身之地!明日下午,咱们北齐和羌吴的勇士会比文比武,萧袭月受了太后的口谕,让她给众人调制香酒,到时候,咱们只要唆使秦丽筝在萧袭月献给羌吴公主的酒中下毒,羌吴公主被毒死,不管最后查不查得出真凶,萧袭月怎么也跑不了!萧袭月爱慕三皇子、五皇子而因嫉恨起了杀心,这动机显而易见啊,这一说于情于理都是通的。羌吴公主一死,也不用担心有人抢了小姐的正妃之位,还可除掉萧袭月这个眼中钉,简直是一箭双雕!!”

萧华嫣渐渐抬起眸子来,盯着锦绣,将锦绣一眉一眼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审视的目光犀利得,直把锦绣看得有些发虚。

“小姐,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萧华嫣一直盯着锦绣说那番毒计,突然觉得,这一张恶毒而充满算计的嘴脸丑陋得无以复加!卑鄙、无耻,如同水沟得老鼠。那自己,在谋算那些计策的时候,是不是也和面前的锦绣一样,丑恶得让人讨厌?秦壑,有没有发现她的那一面?

萧华嫣默了半晌,冷淡的吐出一个字来——

“滚。”

锦绣全然没想到萧华嫣会突然对她发火。“小姐,可是奴婢出的这计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