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誉与萧袭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将几月来的经历都与对方说了一回。关于秦壑的下场,萧袭月没有主动问起。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是秦誉主动说的。

“胶东王城攻破,胶东王秦壑自刎而死,不过尸首失踪,不能完全做定论。我吩咐有一千精锐在胶东各处追索踪迹,应当不日便能有消息。”只要不是被那贪心的古怪老头儿救走,应当就没有什么变数。

萧袭月很少在秦誉面前主动提起秦壑,虽然她没有提,但秦誉知道她心里定然装着这件事。她心底的恨,大约只有秦壑的血,才能让她彻底放下。

萧袭月睡下之后,秦誉换了一身便装。

剑风在秦壑手里受了伤,而今还歇息着。随身跟着秦誉的是无命。

无命瞟了一眼自家主子,发现自从国公府回来之后,他便锁着眉。也是,若那事是真的,今后只怕家宅难以安宁。以萧侧妃的性格,恐怕不是个喜欢委曲求全的女子。再者,他家主子也定然不会许自己心头的女人受半点委屈。他太了解了。虽然主子身边女人无数,但真正他正眼看的,只有萧侧妃一个。

无命再观察了管擦。不过,殿下眉头虽锁着,却有不是愁眉那种锁法。而是一种……很不高兴的感觉,就像给谁惹了似的,在隐忍着,很有可能会爆发……

他得小心些!

犹豫再三,无命终于大起了胆子,开口。

“殿下,咱们这是要出府么,去往何处?”

秦誉抖了抖袖口。

“西郊。”

西郊?那不是国公府的那小姐说的……无命心头有种做贼的感觉,生怕被旁人,尤其是萧袭月发现了似的,不自觉声音也小了些。

“殿下,你是去看小世子的吗?”

无命话音未落,已经挨了秦誉一记冰寒的眼刀!

好,好吓人……

无命闭嘴,一路不敢再啰嗦。

秦誉带了二十余人出府,一路朝西郊去。旁人都以为是去找失踪已久的萧侧妃,并没有其它风声和想法。

“驾——”秦誉挥了马鞭子,很快出了前往西郊的平京城门。兵分三路,三面寻找可疑的院子和人物。今日郑舒窈吐露了这等秘密,且说了孩子在西郊,国公府的人定然会派人去接,或者探望。

而此刻,平津王府上,秦誉方才出府萧袭月便睁开眼,起床来,招来颜暮秋问话。

“殿下去哪里了?”

“朦胧听见是往西郊。”

西郊……萧袭月思量了思量,又吩咐颜暮秋下去了。她上次去国公府寿宴之后,便在姚氏院子里安插了个眼线。是个扫院子、浇花儿的粗使丫鬟。这丫鬟识得些字,耳尖目也明。那丫鬟在秦誉回来后不久,便托人传了消息来……

萧袭月想起那纸条上传递的内容,微微闭上了眼睛,安心睡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她都不惧。心似明镜,便不惧牛鬼蛇神之扰!

谁都有着自己懵懂的年少,谁都有心里的阴影。眼前一切只是一个阶段,她相信,最后走下去的会是他们两人。她愿意给他时间处理好,等着他笑容满面的回到她身边来。

萧袭月侧了侧身子,睡去。迷迷糊糊时肚子里的小东西动了动,也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睡觉。

香鱼去关上小窗,拿了个小扇子将纱帐里那只不长眼的蚊子赶了赶,放下纱帘来,在一旁拿着针线绣着小鞋儿……

平京西郊。

马儿打了两个响鼻。秦誉负手而立,看了眼西斜的太阳,等着属下来报。若此事是真,国公府的人定然会去找那孩子。

究竟事实如何,不需要通过别人的嘴来告诉!他自己会亲眼看清楚!

算算时间,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向晚时,远处的林中小径突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马蹄声。眨眼的功夫便有两骑马的青衣人从林间蹿出来,飞快跑来。

二人是秦誉的属下。马儿一声嘶鸣,二人齐齐翻身下马、跪地禀告。

“殿下,前头发现了国公府驶出的马车,正往一处山脚下赶。”

“有多远,隔了多久时辰?”

“属下二人发现便立即赶回禀告了,留下林三继续追踪,沿途一路留下了印记。”

秦誉翻身上马,“驾”的一声抽了马屁股,马不停蹄的冲进林中。

若去晚了,恐怕人就会被接走。

若秦壑是萧袭月心头的阴影,那郑舒窈,便是秦誉年少时记忆里的阴影。

当时萧袭月不知所踪,他心挂着她们母子,本已心急如焚,又突在国公府听见那消息,他第一念头是吃了一惊。而后回府见萧袭月安然在家中,他心底的焦急才得以一缓,思路才清晰起来。

虽然他是欠过郑舒窈的救命之恩,但也并不代表他会完全不动脑子地相信她所有的话!

这几年她是否真是在西郊度过?而那孩子又是不是他的儿子?他真的与她有过关系?

所有一切,别人说的,他都不会信!除非他自己确定!

“驾——”一声男人扬鞭策马的低喝划破田野的暮色,马儿疾驰,马背上秦誉的袍裾在风中猎猎作响。

“吁——”

“殿下,到了,就是这个院子。”

秦誉只领了十人前来,以免太过扎眼。停马在山下的一处还算大的雅致别院门口。

这院儿不同于旁的乡村房子,从门漆到院墙,都十分讲究,虽不算奢侈,但在相见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一眼便能看出是大户人家在乡下置办的别院儿。

门口扫门是个布衣老娘,见这一队人马威风飒飒的吓得丢了扫把,忙往门里跑,无奈刚跑了两步,就被无命从背后一把揪住了衣裳。

“大娘,哪里走?我家主子要上门讨口茶水,且进门带路吧。”

“啊吧,啊……”老妇颤颤抖抖地指手画脚,不知比划的是什么东西。

无命回头来:“殿……三爷,是个‘啊吧啊吧’的哑巴。”

秦誉皱了眉头,上前来一把捏住老妇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张嘴。秦誉看了老妇的喉舌,才放开了老妇。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要见你家主人。”

老妇害怕地看了秦誉一眼,被秦誉身后的无命暗暗提刀的动作吓得,又是一阵哆嗦。老妇捡起了扫把,乖乖往往屋子里带。

院子里还算干净。秦誉将院子打量了一通,园中正有两个丫鬟在整理花草。

一孩童认真背诵三字经的声音,回荡在在暮色渐浓的宁静傍晚,很是真实。“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秦誉推开声音传来的房门,听见一声受了惊吓的“呀”,接着便是一个微黑瘦的三四岁男童的脸映入了眼帘。男童坐在小板凳上,一惊之后也并不怕人了,站起来问:“叔叔,你们是谁啊……”

无命说不出来的震撼,这小男娃,和郑舒窈长相至少有六七分的相似,定然是她的儿子没错了!难道,真是他们主子当年酒后乱性给不小心播下的种?无命暗自腹诽:娃儿啊,甭问是谁了,抱着你爹的大腿好好哭吧。

无命正腹诽,却见秦誉眉头锁得更深了,气息让人胸前都有些冷凝。糟了,莫不是主子想毁尸灭迹?不能啊,这个是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