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巴尔问警察队队长:“阁下,你认为呢?”

她倒不是指望对方能侦察破案。虽然一词本是法语,但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警察系统直到19世纪初才在英国建立。现在法国警察的日常工作是消防、救援、平乱。驻扎在巴黎各处的近卫军连队有时也会协助警察;但相比之下,还是每天巡逻的警察们更熟悉街头情况。

“尊贵的夫人,”警队队长声音有些紧张,“这两个被抓的凶徒似乎有些眼熟,像是经常在这一带游荡的徐混。”

小书记员忍不住插嘴:“肯定是纺纱行会的人出钱指使的!”

他的叔父瞪他一眼,将他拉到身后。

“纺纱行会?”

“既然从那两个袭击者嘴里问不出什么,我们也只好加强戒备,谨防再有人过来‘抢劫’了。”郎巴尔客气地说,“布罗意阁下,还有这位警察阁下,今天多谢你们赶来救援。”

小布罗意听出她的意思,这是打算私下解决了。他年轻傲气,平常就爱顶撞父亲,常常把布罗意元帅气得够呛——尤其父亲对王室忠心耿耿,他却最喜欢看伏尔泰、卢梭等人的著作,把王权贵族看得一文不值。这时候逆反心起,他也不回应郎巴尔,转身问警队队长:“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惊讶?你知道什么?”

队长心里叫苦,两边都是显贵,两边都得罪不起,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郎巴尔笑道:“不必为难,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阁下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只是工厂里还有许多善后要做,时间宝贵,我就不招待两位了。”

说完她就带着主管和小书记离开。善后事宜确实很多——伤员要抚恤安慰,损失要清理统计,纺纱机要全面检查,大门和围墙要修缮,不一而足,都是紧要的事。

“是这样的,”警队队长清了清喉咙,“纺织行会认为夫人的工厂抢了他们的饭碗,先前常常找上门来,要工厂停工。”

“抢了他们的饭碗?”小布罗意好奇道,“你也纺纱织布,我也纺纱织布,各凭本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怎么就抢了他们的饭碗?”

“据说工厂里用的新式纺纱机,效率是传统机器的3倍,那些老式手艺人当然觉得威胁巨大。”

“那他们也买新式纺纱机不就行了?”

“买不起啊。一台新式纺纱机的价钱,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工人300天的工资了。”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上一回行会的人上门,两边吵着吵着就动起手了,我们被叫过来调停。行会的人抓住我大吐一番苦水。其实我也理解他们;想想看,工厂里一个人就能干三个人的活,那多出来的两个人呢?不就没有工作了?这不就是抢人饭碗吗?听说郎巴尔夫人的钱多得花不完,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还要开这么一个工厂呢?”

小布罗意冲着办公室的方向冷冷望去:“哼,贵族的贪婪,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队长吃了一惊,不敢反对,更不敢附和,只腹诽着:你这蝎子难道就不是贵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