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说,最近奥尔良公爵的体重明显降低了;这不是在说一件坏事。人人都知道他需要控制体重,但能让他下定决心的也只有一位美丽可人的伴侣了。

在公爵最消沉的日子里,从乡村返回巴黎的蒙特森夫人出现得恰到好处,好似专门为了安抚公爵从天而降一样。

年初,新年过后不久,获得路易十六许可的公爵再婚了。如今很少进出凡尔赛宫,他将精力放在了赞助和欣赏艺术上。他对儿子说:

“我已经全都想通了。我们以往追求的,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就该睁开眼睛了。看看我们现在手上拥有的东西,足可以让我们过得快活幸福,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这不是大彻大悟、通透世事,而是意有所指——如果私生子的身世暴露,一夜之间他就会一文不名。

这句话不能细说,沙特尔公爵也理所当然没有听进去。他嘴上应了,只是背着父亲继续。

难得的,这一天父亲忽然对儿子提起了政事。

“听说杜尔阁准备免除入市税和市场税?”

“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疯了吗?国库已经这么紧张了,还要减少收入?”

“您说得对。”

“何况这关系到长久以来的传统和贵族和国王之间的宝贵秩序。这个暴发户儿子真是胆大妄为!你既然经常出入凡尔赛,就一定要多多对国王谏言,不要让他被迷惑了。”

沙特尔面露难色:“是首相莫尔帕在背后支持杜尔阁,我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国王的性格您知道,耳根子软。假如要影响他的决定,就一定要造势,鼓动舆论,让他觉得反对声多了,他就犹豫了。但是……”

他小心地看了父亲一眼。

“说吧。”

“但是以我现在的力量,造不出什么大声势来。”

奥尔良眯着眼睛,端着茶品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话。

“我之前还是留有一些力量的……可以给你。但只能用这一次。毕竟,这是关系到波旁家的大势。不能让王室惹恼了贵族。”

沙特尔大喜,连忙道谢。

两人心知肚明,关键不在于国库,也不在于传统和秩序。

奥尔良公爵在利文瑞的产业刚刚建起一个市场,在这里买卖的平民都要向市场上缴税款;一般来说,征收由市场负责,政府只从缴获的税款中抽成,余下的都留给业主——通常也是庄园主或大地主,亦即贵族。

沙特尔知道,父亲之所以忽然关心这件事,是因为管家向他抱怨了新市场可能赔本;而管家之所以告诉他,是因为沙特尔叫他这么做。

沙特尔早就垂涎父亲的势力许久。这一次拿到手里,今后怎么用,还不是他说了算?

奥尔良又哪会不清楚呢?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他一时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假如真的爱这个孩子,他应该立刻阻止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叫他远离这摊浑水,静观其变。路易十六惹恼贵族,贵族自然就想要给王冠寻找新主人——英国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