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独角兽,我们这一支部队,作为游击力量,或许还能发挥出其不意的作用。”

布罗意元帅也不多说,随他们离开。

他的儿子就在美洲打仗;当年因为儿子擅自娶了个平民姑娘的事,老元帅气得发疯,差点要跟他断绝关系,取消他的继承权,还是他的弟弟——布罗意伯爵——好言相劝,才把这件事暂且缓了下来。

布罗意元帅没有别的子女,如果真的取消儿子的继承权,最后遗产和爵位都会到弟弟手里;但凡这个弟弟起一点贪念,即便不去煽风点火,也可以袖手旁观。兄弟二人的感情是真的相当好。

伯爵自己也不太稀罕更多财产;路易十五在位时,他是国王机密局一把手,深得老国王信任,挣下不少身家;另一方面,他也持法国应当帮助美国削弱英国的政见,侄子身体力行的举动自然赢得他的赞赏。

虽然有人调停,但头两年父子俩间还是断了一切联系;后来老元帅慢慢气消认命,才又别别扭扭地派人探听儿子的消息。

游击战的打法,也传进了他耳朵。

当时他就跟弟弟说,这个打法有意思。

见儿子曾经的战友准备在巴黎这么打,他不禁又好奇又期待:这支小小的队伍,能在巴黎掀起多少风浪呢?

朗巴尔夫人和克里夫公爵,以及保护着他们的瑞典连队,也因为听说了王后的所在而赶来,途中与老元帅碰上。

在王后门前的卫兵大声通报来者姓名时,房间里传来仿佛东西落下的清脆的响声。她们走进去时,玛丽已经站起身,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布罗意元帅,您来就好。”

“嗯。”

虽然因为儿子而加入王后党,但也同样因为儿子的婚事,老元帅一直对王后摆不出好脸色。玛丽知道他的脾气,不以为意,把视线转到郎巴尔身上,打量检查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你没事!太好了。”

其实夏尼夫人早就报告了平安的消息,但没见到本人,她总是放心不下。

“我可是有许多‘骑士’护卫着呢,当然没事。”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相互有许多话要说,只是现在不方便。

布罗意元帅目光落到桌边,看到纵横交叉的黑格子上,零零散散摆着黑白棋子。刚刚那一声,就是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罗伯斯庇尔站在棋盘另一边,神情不卑不亢。

“围棋?”布罗意元帅挑起白眉,“原来王后还有心情玩游戏!”

这也是王后带动起的小玩意儿,说是中国传来的游戏;实际上玛丽棋力一般,也没什么时间去琢磨,不过是心血来潮想找人一起玩,上流社会就都跟风学了起来。连路易都很喜欢下,而且下得比她好。

周围人中,以罗伯斯庇尔学得最快最好,据说已经是凡尔赛宫里第一高手,难怪他在警察署的办公室里也备着一副棋。

巴黎的“棋坛第一人”据说是拉普拉斯。不过他不是“欧洲无敌”;他和此时仍在普鲁士的拉格朗日——达朗贝尔把这个“简单却复杂的东方游戏”介绍给了许多外国同行,其中就包括他——可谓棋逢对手,两人长期利用邮件进行对局。

玛丽甚至打过利用围棋诱使拉普拉斯到法国来的主意,不过他在普鲁士住了十多年,腓特烈大帝也对他有知遇之恩,她的企图没能实现。不过根据郎巴尔的记忆,六年后大帝去世,拉格朗日就会受邀来到法国。

两个顶尖数学家的较量不是玛丽所关心的。

她让所有人都坐下,指着棋盘说:“我听说围棋原本是中国的将领学习打仗用的。”

元帅不屑于学这种流行玩意儿,听了她的话,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围棋里只要所有通道被围上,就是死了。”

罗伯斯庇尔点头。在两人进来之前,他们就在说这件事。

“对艾吉永来说也是这样。假如他仗着国王当人质,龟缩到杜伊勒里宫而不出头,那就是他陷入死局的时候了。外面广阔天地任由我支配,资源任由我采掘,他没有补给,能支撑多久?”

“但如果内部有‘眼’呢?”“郎巴尔问,”国王在他手上。总不能给国王也断粮断水吧?”

“至多是‘假眼’。食物和水可以给,但弹药是不会给了。何况,一旦被包围,濒临绝境,他的队伍还会一心帮他吗?”

她点点头。

“艾吉永是上过战场的人,除非到了绝境,否则他不会这么做。我猜测,他一定会主动出击,与我方决战。”

“不过……”罗伯斯庇尔将棋子摆出一个简单的“劫”,“他也可能引诱我们集中到杜伊勒里宫,暗中在外边布下棋子,里应外合吃我们。”

布罗意品出了点味道:“小家伙说得还有点道理。孔代亲王的军队已经到了巴黎,孔蒂亲王的却不见动静;说不定是藏起来偷偷行动。”

“不会,如果孔代和孔蒂的军队同时入城,也没有艾吉永说话的分量了。”

“就算艾吉永防备着两位亲王,他们也未必买账。”见玛丽无动于衷,布罗意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连对战友都不肯交底,还打什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