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还需要向你说明?”

“不敢。”他虽这么说,却没有离开。

孔代不禁心生疑惑。如果是平常他这样发威,以他贵族的地位和军中的地位,一个小小中队长只有退避的份,怎么敢继续和他顶?

“我记得我们下的命令并不是全体返回。”孔代理直气壮地说,“各部有各部的任务。你这支中队的任务是什么?”

“是……回去协查刺杀本纳里奥将军的卑鄙罪犯,揪出幕后主使,让全法国人都看清玛丽·安托瓦内特那个女人肮脏的心!”

孔代几人在法庭一结束后就紧锣密鼓地踏上逃离之路,还不知道他的死讯;一惊之下他脱口问:“本纳里奥将军?”

中队长会错了意:“虽然还没有正式任命,但艾吉永公爵有意请国王陛下为本纳里奥长官追封将军。”

“这是好事,我也会进言赞同的。”孔代淡漠地点头,“好好执行你的任务。去吧。”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中队长双眼红肿,显然是刚流过泪,不由得心中一叹。

对方还是没有动弹:“我收到的命令,是在路上顺道盘查所有离开杜伊勒里宫的人,不能漏过任何人,一定要验明身份才能放行。我想,亲王阁下一定也知道这道命令。”

孔代沉下脸:“你连我的亲兵也要查?”

“是的,阁下。”

看起来,为了给长官报仇,他宁愿得罪所有人,也不会放过一丝丝的可能性。

这是孔代最欣赏的品质,但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没心情夸奖他忠于职守、忠于长官。

现在的卢浮宫的建筑和后世有很大不同。它和杜伊勒里宫连接在一起,形成大大的“凵”字形——东面的一竖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口”字。

拿破仑称帝后,在北侧新增了一排建筑,在地图上看,就像大“口”字封了一半。拿破仑三世延续这个思路,增强了南北两翼,彻底把这个口封上,将卢浮宫和杜伊勒里宫连成一体,围出了一个大“御花园”——贝聿铭的“金字塔”后来就建在这里。

不过好景不长,拿破仑三世退位后,杜伊勒里宫被烧毁,“口”字左边一竖消失。这个大体形状一直保留到玛丽穿越之时。

或许,这个宫殿群注定是不能合围的。

“也就是说,”布罗意元帅指着地图,“它没有纵深,没有险要,易攻难守。打下来不难,难的是打下之后怎么办。”

“现在不难了。”玛丽沉沉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

自夏尼夫人的消息送到后,玛丽整个人就好像巴黎的冬天,冷意森森。

路易的举动虽说有些莽撞,但是能暖人心。对比之下,艾吉永和普罗旺斯的企图就显得特别令人不能容忍。

普罗旺斯要想做名正言顺的国王,就必须除掉路易;不到死、残、疯的程度,都达不到目的。路易当下处境之危险,可想而知。

“我最初想救的人里,就有路易。”私底下面对郎巴尔时,玛丽咬着唇。农业、工业,政治、经济,在曲折迂回险境重重地道路上走了太久,她时常会忘记出发时的那颗心。

“现在想起来也不是坏事。”郎巴尔安慰说。

是啊,还不晚。

“不必等两位诺阿耶元帅的部队了,”玛丽斩钉截铁地告诉布罗意元帅,“立刻进攻杜伊勒里宫。”

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情报,但假如在坐等之时被先下了手,一旦路易出事,再怎么坚固的实力、再怎么精妙的手段都没用。路易和玛丽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王位,这是她的硬伤。

哪怕理智一直在告诉她,为了表面好看,艾吉永不会那么着急动手脚。国王刚刚摆了他一道,就出了事,任谁都会怀疑他。但那可是艾吉永;假如没有枭雄的本质,没有狠绝的心性,他怎么可能以迅雷之势兵变,连夏尼都没有察觉?他在事前甚至没有对家人做出安排——要知道毫无保护的家人是最容易成为报复目标的。

她不敢冒险将希望寄托在艾吉永的“要脸”上。

“好!立刻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布罗意老元帅布满皱纹的脸舒展着发着光,仿佛年轻了十岁。

雅诺说:“穷途末路的时候,艾吉永可能会用国王做人质。”

罗伯斯庇尔说:“也可能会被有心人扭曲成您对国王的敌意。”

他们并不是要玛丽改变主意,仅仅是说明可能面临的后果。只看有利的一面,就容易麻痹大意。

“雅诺,你亲自带人,想尽一切办法潜入,尽量在我们攻入前贴身保护路易。可能会有危险,注意一些。”

不仅是敌人的危险,也有友军误伤的危险。

“至于舆论怎么说——只要平安救出路易,谣言就会像尘土一样被风吹走。如果救不出路易,我们也不必考虑这些事了。”

王后党这艘大船,将会瞬间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