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岚峥这几天疗伤,闭门不出。房中重帘深垂。门窗都闭得紧紧。

用大量的水和药物治伤,为此特意在屋后开了个小水沟连到池塘里,大量乌黑的药水源源不断流出,屋顶上睡着的护卫们聚在一起兴致勃勃。

“密室独处,孤男寡女。”一名护卫两眼放光。

容闳神色兴奋,满脸红光:“来来来,都赶紧下注,看看是主子将未来夫人吃干抹净,还是未来夫人霸王硬上弓。”

一大群人立即叽叽喳喳地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聒噪得宛若一万只鸭子在叫。

最后一群人毅然开了赌局。

暗室里,兰倾旖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这几日太过着急,用了猛药给闻人岚峥治疗,少不得要耗费精力用金针渡穴促进药力释放,导致自己受了内伤。

她看了眼泡在药水中的闻人岚峥,思考着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别太紧张,不然会导致肌肉紧绷,最后银针会移位。”她看着浴桶中静坐的闻人岚峥,淡淡提醒。

药水正一点一点地变黑。

昏暗室内,闻人岚峥眉头紧皱,一双浸了水的长眉越发显得乌沉若玉。

兰倾旖看着他,心里也有些佩服。

这个法子效果虽好,但对于他而言,却极其痛苦,即使是沙场老将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这种地狱般的痛,鬼哭狼嚎无法继续。可这人还真能忍。

这才是真正的钢铁心性。

她看着表情平静的闻人岚峥,见他脸色苍白如落霜的纸,颊上的发都已湿透,乌黑地黏在额头和颈项,越发显得肌肤如雪苍白。

兰倾旖眼见他额头豆大汗珠不住落入水中,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这是个连灵魂都蕴满力量的男人,真正铁骨铮铮当如是。

她觉得自己该为他高兴,心里却如同山压得一样沉重。

她不时走过去查看银针有无错位,在满是药味的房间里想着该在什么时候使用火蟾蜍。

看着闻人岚峥精致的侧脸,她有些恍惚,记忆浮沉,她又想起了幼年。

一室的黑暗中,她感觉自己也沉入了无边的黑渊,看不见出路,还好,她后来遇见了言旷。

她能有幸拜入言旷门下,习得这一身高明医术和高绝武功,没什么好不满足的。

帝师言旷,名动天下。他曾教出好几位千古明君,是天下人人敬仰、各国公认的帝师大人,各国皇室都以延请到他为荣,各国天子无论英明或庸碌,都敬他如神,但他已有几十年不涉足宫廷。

兰倾旖是他唯一的一位女弟子,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仅凭言旷弟子这个名头,也足够她一辈子锦衣玉食了。

但兰倾旖从来不敢将这事泄露出去,所以至今为止,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从来不提师傅叫什么名字,反正山野高人收徒弟时,也多半不愿意告知姓名,这样推说不知道师傅的名字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这边出了会儿神,再看闻人岚峥时就发现有几根银针错了位,立刻箭步窜上去将银针扎回原位。抬头见他额头滚滚汗珠直下,她那小得可怜的一咪咪怜惜突然泛滥了,找了块干净毛巾给他擦掉汗水,“疼就别硬撑,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十四岁便上战场,早不知人间疼痛。”闻人岚峥闭着眼睛,淡淡道。

兰倾旖听见他语中似有深意,心里微微一震,随即心头犯疑:“可你的眼睛——”

“十七岁时才瞎,瞎了眼睛,自然无法再呆在战场上,只好回来了。”他语气平淡,她却从中听出了丝丝哀凉和嘲讽,心里叹了口气。

伸手试了试水温,已经冷了。

“快点起来,我叫人来换水。”

闻人岚峥懒洋洋地应了声,自水中**站起。

水波哗啦一声竖起水晶墙,他洁白的手臂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兰倾旖瞥了一眼,闻人岚峥有练武之人紧致流畅的肌肉,却没有练武之人的青筋虬结,肌肤光滑,泛着玉般光泽,微微凸起的锁骨肩骨,精致的像一柄玉如意,泛着晶莹的水色,不断有水珠滑落,所经过的肌肤越发剔透,黑暗中光泽粼粼,确实是养眼的好身材。

一群护卫应召而来,神色兴奋,眼神鬼祟,目光灼灼发亮,像点了一百瓦的大灯泡。

目光在孤男寡女之间扫来扫去扫来扫去,扫了半天还是没能看见自己希望看见的一切迹象。

护卫们很忧桑。

护卫们很哀怨。

主子你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呢?

兰姑娘你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呢?

你们为什么不热情一点呢?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呢?

护卫们换过水后眼神诡秘地窜了出去。

兰倾旖取过桌上早已配好分量的药包,将药材一一倾入水中。

试了试水温,不错,很烫。正好煮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