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来了!一路上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好看吗?”厅中飘出的声音满是戏谑,透出有分寸的亲昵、试探的调侃、徐缓的放纵。种种情绪,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闻人楚楚此刻的关注点却不在她的话音,而是她所说的内容。

这声音,貌似有点熟悉。而这话,怎么听着就是觉得不对味呢?

出来迎接的是一位红衣少女,顺滑如缎子似的乌发垂落身后,无任何点缀,也不曾挽髻,泼墨般垂至脚踝,简简单单的装束却自有种灵秀雅致的风采,眉目如画、清丽无双,怎么看都是美人,哪里跟丑沾得上边?传言果然不可信。

只是这打扮,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闻人楚楚很有些心虚,暗暗咽了口口水,她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底气不足。“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兰倾旖一脸的莫名其妙,困惑地问。

闻人楚楚:“……”

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情,心里颇为纠结。生在皇室,察言观色是本能,也是必修课。他人会给什么态度,她能感觉出**不离十。可面前女子,笑得清淡又高深莫测,她一点把握也没有,抓握不到半分她的真实情绪,就像这一刻忽然吹到身上的春风,看似温柔亲切,实则遥远。

迂回婉转行不通,那就只好直奔主题。

“那个……你该不会和我一般计较吧?”

兰倾旖满脸稀奇,不解地道:“我们不是扯平了吗?”

那就好。闻人楚楚松了一口气。万一她给她穿小鞋,她哭都没地哭。

“不过……”这个转折瞬间就将闻人楚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盯着她,追问:“不过什么?”

“你师父传信要我好好督促你练武。”怕她不信,兰倾旖把半封信递给她。

闻人楚楚直勾勾地瞪着信纸,不用看都知道这信是真的,可是……怎么突然想到这茬了?练武那么累,为什么要逼她好好练武?

看出她心中疑惑,兰倾旖解释,“你在酒坊外的经历,你师父都收到了传报,所以……”

闻人楚楚痛苦地闭上眼,拒绝再看这封残忍的信。她抓了抓头发,不甘沉沦,仍想垂死挣扎地试试,调整出四十五度天使角抬头,露出自己甜蜜蜜无敌笑容。她试验过好多次了,这个角度看人效果最好,最能打动人心。“师叔,都是女孩子,你也该知道女孩子学武功最无聊无趣了,打打杀杀什么的,落下疤那得多崩溃,你就行行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看心情。”兰倾旖的答案让人想吐血。

“好了,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说话吧。”

没走两步,闻人楚楚就觉得脸上一凉,兰倾旖已干脆利落地撕了她脸上的面具,对她谆谆教导:“楚楚,这里也没外人,我们就不用再装了,人生在世,本来就有很多不如意,有时候不得不装矜持装优雅,但也是迫不得已,不需要装的时候,你千万别委屈自己。”

“就如你戴面具,让人以为你貌丑如鬼?”闻人楚楚很快就对她肃然起敬。

师叔果然是同道中人。这下放心了。

“然也。”兰倾旖孺子可教一点头。

“教坏小孩子,你羞不羞?”刚进门,迎面便砸来一句鄙视。赫连文庆抬起头,为妹妹的无耻而伤心哀叹。

“哪有教坏?”兰倾旖坚决不认。

赫连文庆翻了翻眼睛,目光在闻人楚楚身上一掠而过,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呆滞地转头,看向兰倾旖,茫然地,喃喃道:“哟,若水,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小财神爷?”

“财神爷?”兰倾旖挑眉,转头看了眼闻人楚楚,心想她什么时候成了财神爷了?

闻人楚楚好奇地看过去,正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目光满是兴奋地看着她。她心里一惊,不是吧?难道遇到那啥啥了?看这人容貌清雅,气韵也尊贵优雅,也不像是**犯的猥琐德行。可话又说回来,这世道,谁知道好皮囊底下不会藏着一颗龌龊的心?

“别想多。”兰倾旖一眼就看出了她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联想,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淡淡道:“这人眼里就只有银子,对别的没兴趣。”

“哦!”闻人楚楚放下心来。

“收起你那见钱眼开的德行,瞧瞧你都把人家吓到了。”兰倾旖满脸鄙视地看着赫连文庆,表示朽木不可雕也。

“哦!”赫连文庆在出神。生意人的眼光就是毒辣,一眼看过去已把闻人楚楚的衣饰来历看了个分明。“衣料是黎国颇负盛名的素雪缎,腰带是玉京第一绣所出,连衣裳暗纽都是徽海珠贝,首饰是整套名贵海珠,连靴子都镶满宝石……这不是财神爷是啥?”

兰倾旖听得头晕眼花两眼冒金星,“你能有点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