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玄二十三年五月初,作为名动天下的赫连若水重现政坛的一年,注定了会是不平静的一年。

这位永成传奇的大小姐,还真没辜负人们对她的期望,把自己经历的所有事都搞成了传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出手就是雷厉风行,震惊天下。

她刚刚被派往湖州主持河工,就在湖州掀起了一股血色浪潮。

洪河水灾和季凤渠款项亏空这种棘手大案,落在她手里,轻轻松松地就被这位大小姐三下五除二查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斩贪官、清官场、迫商户、筹捐款……系列事件让百姓津津乐道口耳相传很久,他们亲眼见证湖州土皇帝靳涛定盘踞在此作威作福傲然多年,却在一夜间被人轻描淡写地打入地狱从此覆没。

到得此刻,富庶优游将所有人都不看在眼里的湖州百姓,才真正第一次永远记住了那个看似温柔实则铮铮的少女。

而面对这一切的兰倾旖,不过立在楼头含笑微微,看着脚下被她整饬一新的湖州大地。

一双不被血色和浮云遮蔽的眸子平静而森凉。

据说,湖州事件过后,赫连若水这个名字,能够令官员夜哭不止。

兰倾旖对自己的凶名在外表示满意。

要的就是这个震慑效果。

朝廷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朝中这段日子不太平,皇上已经数次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对这位大小姐的思念,说不准云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侯爵即将诞生,也不知道长宁侯府内部是何打算,毕竟他们还有位嫡长子在那里杵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赫连若水的功勋,封侯拜相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即使长宁侯府当真让嫡长子继承了爵位,皇帝龙心大悦给赫连若水再封个侯爵,实现赫连家一门双侯爵的传奇也不是不可能。

而此刻,兰倾旖正在一座幽静小院中和某位年轻公子软磨硬泡,“明书,你不能反悔的,你答应过我若是我解决了湖州官场,你就出山负责主持这次水利兴修工作的。”她愁眉苦脸不胜可怜的样子,让人觉得拒绝她的人真是罪大恶极。

杜明书出身大家,精通河工水利,她这次若是能够请到他,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你这装可怜的样子,要是被那些怕了你的官员看见,定然以为你被鬼附身了。”杜明书提笔勾勒着一幅雪涛山水画,浅笑如玉温润。

“理他们做什么?不过是群不相干的人罢了。”兰倾旖甩了甩手,如在甩垃圾。

“天下能人众多,你为何非要选我?”杜明书摇头,想不通名不见经传的自己是如何入了这位大小姐的眼。

“你杜家世代专修水利,你不可能不懂,杜兄,莫非你当真要轻易放弃你的梦想?”兰倾旖正色询问,难得地褪去了平日的嘻嘻哈哈,目光犀利。

杜明书沉默一瞬,声音微冷:“当年我家族覆灭,虽然是靳涛定罗织罪名栽赃陷害,又何尝不是皇帝识人不明?”

“靳涛定已经伏法,你杜家的案子我也替你翻案平反,难道你就甘心如此沉沦?不愿重现你杜氏辉煌,想将这一身才华就此埋葬?”兰倾旖不相信他的血会冷到这种地步,不过若真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无话可说,只当自己眼瞎看错了人,当杜家就此消失于世便是。

杜明书沉默。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兰倾旖觉得自己适合和别人吵架,却不适合当说客,见他无动于衷,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说辞打动他。

“你说,我是不是嘴巴很笨?”出了杜家门,兰倾旖满脸沮丧地问身边沉默不语的韦淮越。

韦淮越忍俊不禁,“你要是嘴笨,天底下就没有会说话的人了。”

“那他为什么不答应?”兰倾旖想不通。

韦淮越摇头,“他不过是有心结,暂时看不透罢了,给他点时间好了,他会想通的。”

兰倾旖点头,“虽然可以理解,但这个结果,总有些失落。”

“你不该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悲观了?”韦淮越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女人就是麻烦。

兰倾旖沉默。感慨一下都不行?这人真是扫兴。她懒得再说,淡淡道:“走吧,我们先回去,燕都来了两个精通水利屯田的,应该会有法子,听说他们正在商量图纸,我也去看看好了。”

从燕都来的是两个中年人,是皇帝授意侯府特意找来的,对兰倾旖很是恭敬。兰倾旖看了眼他们手中的图纸,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是外行,最多也只懂些在书上看来的理论知识,还不知道是否正确,于是也闭了嘴,只问些进展问题。

“大小姐劳累至今不曾好好休息,还是多看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两人对视,笑着劝解。“修坝建渠是个长期工程,急也急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