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倾旖眼见陆旻单独留下自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还特意支开钟毓晟,有什么是他不便听的?

难道是因为那桩婚约?皇帝不希望自己和钟毓晟结亲,又不好和钟毓晟说明,所以想探探自己口风,看能不能从自己身上下手,把这门婚事给搅黄了?

脑子里转了九曲十八弯,她连怎么回话,怎么委婉表达自己的意见,既保全钟毓晟和自己的颜面,又按照皇帝的心愿解除这桩婚约的说辞都想好了,结果皇帝压根就没问这个事。

“你父亲上了折子。”陆旻从手边的奏折中翻出一份,淡然道:“他打算致仕归家好好休养,上书请求立你为嗣,将爵位传给你。”

嗯?分神想着其他的兰倾旖立即回神,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是自己听错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她整个人都木住了,脑子里来来回回回荡着“这不可能”的想法,以至于她一时没控制住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难得见这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臣下有这种溢于言表的震惊,陆旻忍俊不禁,愉悦地笑了。“怎么不可能?”

兰倾旖嘴角抽了抽,“皇上,小女是女孩子!”她就算没有千娇百媚的容貌,这性征还是明显的吧!他们家还有位嫡长子在那里杵着,这爵位怎么算也轮不到她头上啊!

陆旻乐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这个朕自然是知道的。难道你的意思是,朕应该赐你赫连家一门双侯爵的殊荣?”

“小女不敢!”兰倾旖立马端正面容。

“不必这么严肃,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陆旻摆摆手,不以为意。

兰倾旖面上诺诺应是,心里腹诽:伴君如伴虎,我在你面前有朝气,不是拿自己的小命挑战你的忍耐度吗?又不是活腻了。

“依你之见,这份折子,朕是准还是不准?”陆旻饶有兴趣地问。

“这是皇上的职责,如果您自己无法裁决,小女只怕也没那个能耐。”兰倾旖一本正经。

陆旻无语,觉得这丫头滑得像泥鳅,弯弯绕绕比谁都多,他语气悠悠,“司徒画衣以女儿身执掌兵权,你与她齐名,继承爵位也是绰绰有余……”

兰倾旖挑眉,静候下文。

“不过此事毕竟是你侯府家事,具体如何处理,还要看你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你回去好好考虑,朕等着你的折子。”陆旻慢悠悠道。

兰倾旖点头。“是。”

宫门口,钟毓晟的马车仍安静地停在那里,见到缓步而出的红衣少女,立即迎了上来,“若水,这边。”

兰倾旖在马车前站定,看了眼笑吟吟的钟毓晟,“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恭喜你。”钟毓晟语气温和,充满诚挚。

兰倾旖有些意外地盯着他,想不通他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难道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钟毓晟看出了她的疑惑,却并不打算为她解疑,只意味深长地道:“希望大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其实,很多人都在等待着您的归来。这也是皇上的心愿。”

兰倾旖沉默一瞬,裣衽为礼,语气真挚而感谢:“多谢相爷指点迷津。”

“我更希望听见你唤我毓晟。”钟毓晟随意落下一句,放下车帘,马车辘辘,扬长而去。

“这小子倒是想得美!”带着薄怒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兰倾旖转头,正对上韦淮越微黑的脸色,心头一阵无语。“你怎么来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护卫,自然是要随时跟随在主子身边。”韦淮越神色自若。

兰倾旖:“……”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走吧!”

“他和你说了什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情绪不对。”韦淮越关切地问。

“没什么。只是……很意外,还有些茫然。”兰倾旖的声音在风中渐渐消散。

“茫然什么?”韦淮越瞟了眼钟毓晟远去的方向,眼底神情,几分无奈。

“我所不知道的未来。”兰倾旖抬头看天,洁白的鸽子扇着翅膀掠动雪白的浮云,从视线中溜过。

“你会怕吗?”韦淮越声音清浅。

“谁知道呢?”兰倾旖淡淡答,飘渺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风中。

欢腾热闹的侯府在兰倾旖踏进门的那一刻达到了喧嚣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