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破!平康军进城!

这糟糕透顶的坏消息使原本就很安静的书房更加安静,静得没有一丝人气,仿佛墓穴。

空间瞬间变得分外逼仄,要用力地吸气再吸气,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不被这压抑的气氛逼得窒息。

陆航刚要出口的训斥硬生生被这句话逼回喉咙里,呛得他直咳嗽,咳得全身都微微发抖。

兰倾旖却很安静。

她朱红的双唇抿成笔直的线,面具前和面具后的脸都岿然不动。只给人的感觉,却在一瞬间变得遥远而危险。

她站在那里,身姿秀挺,身形笔直,依旧和平时一样尊贵、平静、淡定,整个人却似在瞬间笼罩了厚厚的冰雪。不!是她整个人都在散发出厚厚的冰雪!

她周身的气息,比冰雪更冷酷。气质是沉稳的,静的,冷的,也是充满杀气的!

那样的杀气,甚至让原本怒不可遏的陆航都安静下来,为之打了个冷战,暗暗心惊。

地上那个报信的太监已抖成筛糠。

好在这样的杀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兰倾旖深吸一口气,很快敛尽全身杀气。但她整个人变得更安静,如历经千年屹立不倒的玉雕,表面温润,内里已经过浪涛无数次抗争。

“具体情况?”

太监抖得更厉害,却答得飞快。他不敢不快——上头长宁侯那可怕的目光正笼罩着他,他毫不怀疑自己慢上一步,她就会杀了自己!

“守护西城门的飞虎营副统领郑坤叛变,杀统领,开城门,迎平康军入城!”太监语带哭腔。

皇营十万军,分三大营,每营各有一名统领两名副统领。飞虎营叛变,意味着守城军队近三分之一的力量归平康王所有。

兰倾旖眼神更冷——城里果然有奸细。

她目光从陆航脸上一瞥而过,见他脸上的慌乱害怕换成愤怒和惊恐,还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惊和凉,仿佛听见的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让他痛心疾首的事。

“殿下不必担心。”她轻声却坚定地道:“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咱们未必没有转机。”

陆航很快收拾起情绪,虽竭力保持平静,但脸色比原先更苍白,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站姿极为僵硬,搭在椅背上的手青筋暴起,若非有那张椅子支撑,只怕早已倒下。他深吸气,声音压得很低,“有劳长宁侯,宫禁的安危,就靠你了。”

兰倾旖垂眸装没看见他的失态。“是!殿下放心。”她看向报信太监,语调冷静如昔,甚至还带几分散漫森冷的笑意,“女帅和钟相现在何处?”

灯光映着她的眼波,她的眼眸在这种危急时刻竟然仍是明媚的,眼神淡定,却寒光隐隐。

陆航心里油然而生感慨——我不如她。这种念头生出,他心中一惊,又一冷。眼见兰倾旖转头向他行礼,姿态恭敬,言语谦和,他心中又松下来。

“女帅和钟相率军后退,正依靠内城抵抗。”太监额头大汗滚滚而下。

兰倾旖没说话,她转身向陆航行礼,“殿下,臣先去城头看看。”

陆航僵硬地挥手示意她赶紧去。

兰倾旖微笑,“殿下放心,臣等会与宫城共存亡。平康王想杀到太极殿,除非踩着臣等的尸体。”

陆航眼睛死死盯着她,兰倾旖半步不退地与他对视,目光坚定无半分躲闪。

无声的对峙半晌,陆航先让步,这回语气诚挚不少,“那就有劳长宁侯!”

“是。”兰倾旖姿态更恭敬地弯腰行礼,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

宫城城门紧闭,御林军加紧守卫门户,气氛紧张,充满阴霾。

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却有人仍闲散淡定,不急不忙地行走在宫中。

兰倾旖素衣薄甲,穿梭在皇宫,她身后护卫们一刻不停地跟着,满头大汗,听她各道命令如流水般下达,匆匆去办理。

“通知宫中上下,大敌当前形势危急,宫廷内外全面戒严。无论何人,都请他们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不要出门,不要乱动,更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散布什么谣言。不然我不等平康王大军进宫,先解决他们!”她唇角笑意森然。

“是!”护卫领命而去。

“将平康王所有妻妾儿女的首级,都完完整整地送到他手上,让他亲眼看到,本侯可没骗他!”

“是!”

“那些人如何?”她问。

“主子放心!”护卫更深地低头,眼底深深敬佩。“按照您的吩咐已派人日夜保护他们,果然截住不少暗杀他们的刺客。”

“人,不是要杀得多才有效。”兰倾旖微笑优雅,“只有杀得精准有用,才是真正的杀。何必要做那么大牺牲,甚至引起反弹给自己带来隐患,来达到相同的效果?平康王还是蠢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