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国亲事定下,一切都进入正轨,两国高层都开始为婚事忙碌。

兰倾旖将所有的事务处理都交给赫连文庆兄妹俩,呆在晚晴阁,专心致志地修炼兰若心法第七层,她闭门不出不见外客,正忙着突破,可惜收效甚微,连续三天不吃不喝,至今仍只参透些许皮毛。

“欲速不达,诚不欺我。”她缓缓收功,无奈地摇头。“玉珑,叫人把饭菜送来。”

“知道了!”

片刻功夫玉珑就迅速送来香菇炖鸡、肉末茄子和鲫鱼汤,反正就她一个人吃,这些绰绰有余。

兰倾旖确实饿了,迅速用完饭,吩咐人收拾碗筷,她躺倒在床,靠着枕头合上眼睛。本来是闭目眼神,却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很快就入了梦。

梦里乱七八糟的人影闪过,各种各样的情景天花乱坠,往事纷至沓来,依稀那年青音江边,随水漂流的木盆里哇哇大哭的婴儿,在翻涌的江水里沉浮,浪头翻来覆去,几次欲将木盆淹没……

耳边嗡嗡作响,她长睫不安地眨动,睡梦中脸色也难以平静,辗转反侧似正烙馅饼,似乎这样就能驱散噩梦,翻来覆去的反而把自己折腾醒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太剧烈,眼前一阵发花,呆坐片刻才恢复过来,她心中苦笑,伸指揉着太阳穴,脑子里空空如也。

她呼吸微微急促,脸色阴晴不定,眼中还有一层虚浮的惊恐。她很少做梦,但这次偏偏做了个噩梦,这感觉真不怎么样。

她放下手,心情乱糟糟的,心脏仍跳的很急,梦里情景清晰回放,她深深呼吸,收拾不清那份复杂心情。

整个侯府都为她的出嫁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她无所事事,陌生人般旁观这一切。兰倾旖呆呆看着天空,想着侯府高悬的烫金牌匾,心头涌上莫名的滋味。

再用不了几天,随着她出嫁黎国,长宁侯府便要改换门匾,百年辉煌也将过去。

不知道她做得对不对,她只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

她保住了云国,让天下重新恢复昔日格局,往后争夺天下,就要各凭本事。

可是只要侯府还在云国,她的软肋就始终握在陆航手里,有朝一日云国危,侯府上下都会成为陆航威胁她的筹码。在云国土地上,她想保住侯府,除非动用流风殿的势力。

听到门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她掀开被子穿戴好,拉开门果然见到赫连彻神情复杂的面容。

终于还是要摊牌。

“爹!”兰倾旖的微笑完美得无懈可击,漂亮得不似真的。“进来说话吧!”

“若水,你……”赫连彻长长叹气,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兰倾旖笑意凝结在唇边,维持着完美弧度,耐心等待下文。

“若水,真的没有转圜余地吗?”赫连彻心头酸苦。

长宁侯府再怎么权倾朝野大权在握,依然是一朝为臣,做臣子的总是随时准备为帝王抛头颅洒热血,随时准备为国捐躯。何况他女儿还是正儿八经的当朝重臣。但他没想到……从那天她表态后,这么久他一直没能睡好,想来想去依然觉得左右为难。

兰倾旖唇角微笑越发标准,眼神幽暗。

赫连彻深呼吸,压下浮动的心绪,“若水,你现在有空吗?爹有些话想和你说。”他感觉从自请联姻后女儿就又变了,变成什么样说不清楚,只觉得她似乎已化茧成蝶,随时就会飞走般。

“好。”兰倾旖声音温柔如初,只眼神有些远。

晚晴阁素日的清幽宁静如今变得格外难以忍受,看着女儿那双洞悉世事的清冷明眸,赫连彻觉得自己准备好的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

他没办法说出口。

兰倾旖也不催,递了杯热茶给他,才端起桌上新沏的普洱茶慢慢品味。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袅袅水雾中幽幽的亮,宛若水洗的黑玛瑙。

“你……你在黎国,要多加小心,好好保护自己。”赫连彻有些笨拙地道:“皇室在那边的人,你尽量不要理会……”

兰倾旖笑而不语。

“你真打算进宫?”赫连彻神色复杂情绪难辨。

“爹爹无需纠葛,闻人岚峥人中龙凤,女儿嫁给他不亏。”兰倾旖淡定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后宫从来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你又身份特殊,让我怎么放心得下?”赫连彻连连摇头嗟叹。“若非知道你们彼此有情,我倒觉得你嫁给仁亲王是最好的选择。”

“那他恐怕宁可杀了我。”兰倾旖冷冷一嗤,“从正延末年皇子夺嫡到如今,桩桩件件您还看不出来吗?他摆明要让仁亲王置身于斗争之外。他不会让身份敏感尴尬的我去祸害人的。”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嫁到黎国,就凭她的所作所为,就足够收获民心。

利国利民的政治主张,为民谋福的政策,良好的名声口碑,缓慢长久的渗透,不着痕迹的势力扩张……她在云国的势力和地位,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陆航那群人以为逼走她就高枕无忧,却不知这正是危险的开始。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爹爹放心,我不会以帮闻人岚峥对付云国来报复陆航。”兰倾旖摩挲着茶杯,斜眼瞟着欲言又止的赫连彻,忽然道。

她不开口表态,自家老爹又问不出口,这样下去他能把自己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