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喀什,队员们休整了两日,陆续踏上返程。从零下二三十度的雪山之上回到将近零上三十度的城市里,一时有些时空错乱,方拓做好收尾整理工作,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他整理行装,准备返回乌鲁木齐,再飞回北京。

安静下来,想起在高山营地拍的一张照片,顺手发给夏小橘,解释道:“虽然抹了防晒,但有一天大意了,润唇膏抹得不够,都要紫外线过敏了。”

看到方拓撅着厚嘴唇的照片,她果然回复了大笑的表情,“香肠嘴!东成西就,伟仔同款!!”

“说话都说不清了,还总流口水。他们都问,队长你怎么了,队长?”方拓回了一条消息,等着夏小橘再回一句,以她的个性,八成会说一句,猪头小队长。到时候他就说,是啊,带你这个猪头跑步的小队长。

可是夏小橘只是回了“哈哈哈”三个字。

方拓又发了三张照片,刚刚组队时和大家的合影,和离开北京时并无两样;登顶之后远眺群峰的身影,背后碧空澄澈,白雪皑皑;还有撤回喀什的照片,满面风霜,风尘仆仆,脸孔黑得发紫,头发也乱蓬蓬的,像是荒年流离失所的难民,和网上骑行川藏线前后的对比照差不多。

夏小橘评论,“去了二十天,变化挺大。”

方拓不甘心,“就这样?”

“啊?怎样?”

“夏小橘同学,默契呢?”方拓在键盘上运指如飞,“我顺序都给你排好了,你难道不应该说,‘这就是普通登山青年,文艺登山青年和2b登山青年’?”

“哦,这就是普通登山青年,文艺登山青年和2b登山青年。”夏小橘重复了一遍,“满意了吧,2b登山青年。”

方拓正要在说什么,夏小橘又发来一句,“sorry啊,我没仔细看,正在和同事商量去坝上调研的事儿,忙翻天了。你先和朋友们high吧。”

“这样,那你先忙吧,回去一起吃韩餐。”方拓悻悻回了一句。

没劲,二十多天没见,她是忘了怎么和别人斗嘴了?

夏小橘并不忙,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人,项目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但是她提不起兴致和方拓斗嘴,随便回了两句,感觉大失水准,便找个理由结束了对话。

那天听张佳敏说起有人重度高反,她特意去方拓常去的户外论坛看了一圈,确认是另一支队伍的队员,这才放下心来。看大家的回复,又有人说,同时登山的一支欧洲队伍有人掉到了冰缝里,好在被救了上来。就这样,顺着各种线索,从一个帖子跳到另一个帖子,在论坛和大家的微博与博客上逛了一个多小时。

在一位队员随行家属的博客上,她居然看到了方拓登顶后,回到大本营过生日的照片。那天夏小橘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祝他生日快乐,过了一天才收到他的回复,说:“谢谢啦,山上没信号。”很是简短客套,也没多说一句话。

看到照片上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笑得那么开心,夏小橘仔仔细细看了一分钟,想起黄骏的贯耳魔音,决定不再主动发消息给方拓。

方拓回到乌鲁木齐,和几位尚未离开的队员碰头,大家一同去逛大巴扎。还有两位队员的女朋友也随团到过大本营,和方拓相熟,见他买了一堆葡萄干、无花果、巴旦木等等,笑着逗他,“阿拓你一个男生,也这么能吃零食?快说是买给谁的。”

“送几位朋友。”他收获颇丰,拎着袋子,想起夏小橘吃起饭来速度飞快,嘴塞得满满的样子,补了一句,“和喂松鼠似的。”

“松鼠哪吃得了这么多。”

方拓笑,“哈哈,要过冬的松鼠,能吃。”

他看到几个女生围到一处买薰衣草精油和香皂,也凑过去,拿着试用装的小瓶打量,“这个看着不错,怎么倒不出来啊?”

“这样,转个角度就可以啦。”一位姑娘演示着,“诶,你买这个干啥?觉得风吹日晒,这两天太沧桑了,这张脸也得捯饬捯饬了?”

“还用问,送女朋友呗。”另一位姑娘揶揄道。

“送我姐不行吗?”方拓一边选着精油和香皂,一边佯作严肃,瞪眼道,“警告你们,别瞎说啊,都别给我瞎说!”

众人推推搡搡,有队员搭着他的肩膀,“别不承认啦,漂亮妹子就要抓紧啊!我说你刚到喀什的时候,买了一把那么漂亮的英吉沙小刀,分明是送姑娘的。”

有女生连忙问:“阿拓你还没送呢吧?送刀不好,刀是利器,是一刀两断的意思。”

男队员也推他:“我看你登山前就寄走了,不是直接寄给女朋友了吧?”

“没有没有,什么和什么啊。我寄给自己行不行啊?”方拓扬手从众人间挤出来,“没事儿拿来切西瓜!”

这两日夏小橘都没发消息来,不像每次他去登山,还要问问哪天回来,想要吃什么,顺便揶揄一下他再次变野人,吃啥都不讲究。这次或许是她也出发在即,临行前要筹备的事情太多,顾不上和他联络。总出远门的方拓想了想,表示可以理解。

方拓这样想着,飞回北京后狠狠睡了一天,第二天打算约夏小橘出来跑步,拨通电话,她那边噪音巨大,嘶嘶啦啦,都听不清说话声。

方拓问:“信号不好?我再打一遍?”

“风,风声太大啦!”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方拓一怔,“你在哪儿呢?”

“我到坝上啦。”

他奇道:“你不是应该下周才出发?”

“需要有人打前站。”

“你是故意的吧!”方拓装作厉声呵斥,“知道我要回来,不是说我马上回来让你等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