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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忱的住处距离夏小橘不算远,放慢速度开,遇上几个红绿灯,也用不了二十分钟。一路的气氛不算尴尬,她讲起回国后的各种欣喜和不适,不熟悉流程引发的闷气和笑话;讲起应接不暇的丰盛美食,但是偶尔会想念缅因州物美价廉的龙虾;讲起学生们时而聪敏可爱,时而偷懒耍滑,那些被一眼看破也不需要拆穿的小伎俩。

她的话语生动有趣,然而就像一篇新闻通稿,可以是关于任何一个人的生活的描述。她可以用这样的语言和任何一个人迅速拉近距离,但并没有太多的个人情绪掺杂其中。

不,或许别人会以为,他所见到的,就是真实的梁忱。莫靖则暗想。你以为她是健谈的、风趣的、易于亲近的,可并不知道,这些无非是她和谁都可以讲的客套话,一个个有趣的又无关痛痒的小故事,将她本来的聪明剔透都掩藏起来,你并不会因此而清楚她情感上的好恶。

即使这样,他也愿意听她说话,她叙述的方式让他觉得轻松有趣,恰到好处的停顿,合情合理又出人意料的转折。而且,多少可以知道,在分别之后,她的生活的冰山一隅。

将到目的地,电话铃声在车厢里回荡起来。莫靖则心头一紧,他的手机自动连接了车载蓝牙,忘记要切换。显示屏上亮起“佳敏”二字,他稍一犹豫,还是接了起来。

她声音清脆欢快,“我回来路过超市,买好了海鲜和蔬菜,刚才还煮上一大锅骨头汤,一会儿调火锅汤底。你什么时候到家,能顺路把小橘姐也捎上不?”

“还要等一会儿。”莫靖则应道,“我刚送小橘回家,她有点不舒服。”

“啊,小橘姐没事儿吧?这个时间,她没跑完?”

“嗯,跑了不到三十公里。问题不大,就是冻透了。”

张佳敏关切地问道:“你还在她家附近吗?要不要我过去看她?带点吃的?”

“先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

“那她吃东西了么?”

“嗯,在快餐店买了点。这边有点堵车,开得慢,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一口。”

“没事。”她笑起来,“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车厢内一片安静。

莫靖则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刚才中断的话题,他一瞬间懵住,甚至想不起电话来之前,梁忱正在说什么。她面容平静,也不再开口。

车里暖风开得大,气氛却降到冰点。

很快便开到梁忱居住的小区门口。“我在这儿下就好。”她说,“里面车停得乱,不好开进去。”

“好。”莫靖则点点头,“后备箱有伞,你拿着吧。”

“已经不怎么下了。”梁忱微微一笑,“谢谢你送我回来,让你绕路了,早些回家休息吧。”

她抬起小臂,摆了摆手,转身走进大门。莫靖则看着她的背影,自嘲地轻笑,停了片刻,驾车掉头离去。

梁忱听到远去的车声,稍稍驻足,回身望了一眼。她揉了揉太阳穴。冷风中跑了两个小时,她也有些头疼,或许是起得太早,让人有些疲倦。

她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毕竟早就知道,莫靖则和她一样跑半程马拉松,虽然有数千人跑同样的路线,起点和终点选手们接踵摩肩,相遇的可能性算不上太大;但是和在千万人的城市中偶遇相比,这个概率还是大大提升了。

所以,不由得她不想,如果见面了,要以怎样的姿态,说些怎样的话语。

“想”这个词,含义还真是丰富。梁忱自忖,可以是想起,想到,想念,想望。她对莫靖则呢?应该如何归类?

偶尔想起,一瞬想念?

从不想望。

不应想望。

她承认,荷尔蒙作祟,心中难免曾闪现过浪漫的幻象和旖旎的绮思,其中便会有他的身影。但她并不认为这说明心灵的归属。

大概只是因为,他是这两三年内,唯一一个和她情侣般相处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