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地点就在这道画墙前面向右一拐的拐弯处,一位身穿锦绣校服的男学生仰面倒在地上,胸前全是血,一柄匕首深深地插在胸口,人已经断了气,脸上是因惊恐而至扭曲的神情,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几个先跑来的男学生围在旁边满脸的惊惶,陆藕躲在燕七身后不敢看,武玥却是大胆,拨开众人走上前去蹲身试了试这男学生的脉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救了。”

“是谁干的?!凶手呢?快去抓凶手!别让他跑了!”有个男学生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叫嚷,旁边几个这才回过神,赶紧四下打量,周遭却一时无人,只有几个闻迅远远地跑过来的先生和学生。

“孩子们,先让开……”身高马大声音温柔的医师高越人先生跑起来像是头长颈鹿,身上挎着比别人大一号的药箱,尘土飞扬地就冲到了跟前,蹲下身先探鼻息,再试脉搏,毛利小五郎式地摇了摇头,“很遗憾……”

刘院监和一位才刚取代了辞职的石次山长成为新的主管纪律的次山长的次山长(……)随后赶到,见此情形先是一惊,连忙问向高先生:“如何?怎样?还有没有救?”

高先生摇头:“已回天无力,最后这一刀深入心腔,致人当场毙命。”

“这这这——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刘院监头都要炸了,今年这是怎么了?不管是在书院还是在外面,锦绣已经死了好几个学生了,另还有好几个转学的,连次山长都走了一位——这是锦绣的灾年吗?还是说有什么霉星转世的家伙今年进入了锦绣就读?

“报官吧。”新上任的铁次山长叹了一声,书院出命案,这对书院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影响形象不说,还会有许多后续的麻烦要处理,今年才刚开馆没多久就死了的那个医师的案子不就是这样?虽说那个杀人的女学生是哪位官家不很受宠的庶女,到底也是被书院的先生给欺辱了去,书院也难逃责任,最后还是山长亲自去那官家赔不是,又动用了些许有分量的人脉,这才把那桩事给压了下去,而眼下居然又出了这么一桩……唉。

“行了,你们都别在这儿围着了,赶紧走赶紧走,别添乱!”刘院监开始轰围观的学生们,“今日的画展都结束了,还都留在这儿做什么?回家去吧!此事未弄明白之前,谁也不许四处传谣——书院的名声若是被抹黑了,你们也讨不到好处去!”

刘院监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能压当然还是要压,书院的名声不好,在这家书院就读的学生们的名声当然也会受影响,话里话外就是让学生们哪怕为了自己也要保持沉默。

学生们当然心里也清楚,不管书院的做法合不合适,他们都是胳膊扛不过大腿,要知道锦绣的大山长可是前帝师,先帝的老师,如今的皇上都要敬上三分,别说学生们了,就是家里当官的大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啊。

被刘院监这么一轰,学生们也不好再继续留在现场,正要散了,却听得一个慢吞吞的声音淡冷冷地响起:“案发时现场附近之人皆有嫌疑,先生这是要将疑犯放走么?”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位穿着湖蓝色校服的清秀少年正立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厢,双手揣在袖里端在身前,面如沉玉,八风不动。

“燕惊鸿,你什么意思?!”这话当然会惹得人不高兴,立时便有人喝他。

燕九少爷压根儿不理会这人,就只是淡淡地望着刘院监。

刘院监一听这孩子姓燕,原本就疼的脑仁儿这下子更疼了——多熟悉的场景啊!gago,燕家最神经的那位还在校读书的时候,这种情形就会经常地在他面前一再上演!每当踏马的书院里发生什么要紧的、古怪的、惊人的事,燕子恪那货就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现场,然后神经兮兮地看着他,满脸都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的讨厌神情!

锦绣是被你们燕家人承包了吗?!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们!

刘院监正心算自己还有多久就能退休的时候,铁次山长发话了:“都先留下吧,免得官府一会儿来了人还得再去把人都叫回来。”

次山长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听从,站到旁边交头接耳地议论此事,燕九少爷却慢慢地走过来,脱下身上外衫,默默地给死去的那位学生盖住了头脸。

待他退到旁边来,燕七便问他:“你和这个人关系很好?”

“并不,”燕九少爷垂着眼皮慢吞吞道,“我只是不喜欢穿院服。”

“……”

这校服颜色确实有点太艳,不是这货喜欢的风格,不过燕七却看得出来,燕小九是认识死者的,而且也并非不熟悉。

天色将近擦黑的时候,乔乐梓带着一帮手下匆匆赶来了,头一眼就瞅见了无辜立在那里的五六七团伙,眼前就“叮”地一声出现“果然如此”的大字幕:你仨还无辜呢?!走哪儿哪儿死人不要太准才是!——妈呀这种“这世界上只有我才知道真相”的感觉实在好恐怖!

乔乐梓忍不住打了个激凌,然而走到近前时已经是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仵作,验尸;张甲,安排人守住书院大门,一个也不许放出,并带人搜查书院外围可疑的人与物;王乙,带人搜查现场及附近;李丙,开始分开询问并记录现场所有人员口供;赵丁,速去调查死者一应相关资料;以及这里哪位是主事人?”

铁次山长忙道:“敝姓铁,乃书院的次山长。”

“哦,烦劳铁次山长让人在现场附近点起灯来,方便本府查案。”

铁次山长忙去安排,须臾已用高高的灯柱点起了十数道火把来,将这现场照得亮如白昼。

“本府现在问案,问到哪一位,哪一位便请先自报姓名及与被害者之间的关系,而后再回答本府的问题。”乔乐梓也不去坐刘院监专门给他搬过来的椅子,只在火把下肃而而立,一双黑且亮的小眼睛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诸位中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之人?”

两个男学生犹疑地向前站了半步,其中一个先道:“回大人,是学生两个,学生毛越峰,是书院画艺社的成员,死者章旻是我们画艺社的社长。”

另一个学生道:“学生李然,亦是画艺社成员。”

乔乐梓便道:“你二人说说事发时的情形吧。”

毛越峰略作回忆,道:“事发时学生同李然正在收拾东西,因今日画展已经结束,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忽听得这厢有人惨叫,还叫着救命,连忙循声赶了过来,然而赶到时章社长已经一身血地倒在地上了,我二人大惊,立刻出声叫人,我跑去百药庐找高先生来救人,李然则去寻了铁次山长和刘院监。”

乔乐梓细问:“你二人当时身在什么地方?”

李然转身向着后头一指:“我们在那边收拾展有画卷的几案,因恐晚上露水重,所有的画卷都要卷好了收进画筒中,明儿再重新拿出来摆上。”

乔乐梓:“从那边跑至此处约多远距离?”

毛越峰想了想:“百十来步距吧。”

乔乐梓示意身边衙役前往印证,这厢继续问这二人:“你二人赶至现场时可有看到凶手亦或是其他人?”

毛越峰同李然相视,在彼此眼中寻找记忆碎片,半晌一起摇摇头,毛越峰道:“学生什么人都不曾看到,赶过来时就只见章社长倒在地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哦?”乔乐梓一挑八字眉,“你可能确定?”

毛越峰十分肯定地点头:“学生确定,当时看到章社长一身血地倒在地上,下意识地就在想这是谁干的,立刻看向四周,确实一个人也没有,否则学生必然当时就会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