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芳目光迷离,她知道,庶出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嫡出比较,说起来,不过是输托生肚子那一关,她若是托生太太肚皮里,自是从小儿受宠爱,根本不用去看嫡母眼色行事。舒骺豞匫已经输了一关,第二关再输了,那这辈子就彻底输干净了。

明芳想着自己处境,再想想破天荒发生明玉身上事儿,顿时手脚冰凉,像是明白,但却又说不清楚:倘或老爷念头没有绝,十三姐姐活不成,老爷未必不会将我送去……”

“说你傻,你又不傻,说你明白偏又不十分明白。我不是说了太太意思么?太太看好明玉和十小姐关系,因此觉得她们两个去了京城定然是能彼此照应,倘或你和十小姐关系也这般亲厚要好,太太如何就瞧不上你呢?说到底太太是不放心十小姐一人京城……”蔡姨娘又将其中利害关系如此这般分析了一番,直说明菲嫁去赵家虽算不得十分高攀,可终究四房这一脉因为四老爷不是个有本事能耐人,因此不如其他人,明菲夫家未免不会被人瞧低了去,六爷如今还没入仕,明菲嫁过去不能立刻就变成依仗,但若是给明菲妹妹找个好婆家,明菲夫家日子自然能好过许多。未了,还能成为六爷仕途上助力,全了顾氏名声,如此一石三鸟。

虽然京城有个姨妈,但姨妈比四太太年纪大,明菲这辈子才起头,哪是长远打算?何况,姨妈还有自己儿女要操心。

蔡姨娘冷笑道:你当老太太如何这般看重咱们太太?咱们太太娘家虽然败了,但你姨妈却是浩命夫人,否则,太太如何敢明目张胆地给老爷脸色瞧?老爷又拿她一点儿法子也没?这人若想要硬气些,却少不了硬气资格。”

蔡姨娘见明芳似懂非懂,又笑道:你这样身份,要嫁个清白人家容易,但权贵人家就难了,可太太是有本事人,既然是想十小姐能有个依仗,那么必然不会比赵家差多少,说不得还比赵家得势,这样人家便是续弦,依着太太性子,也绝不是个糟老头子,必然年纪还是要相当……”

这头蔡姨娘第一次对明芳分析了婚姻错综复杂利害关系,那头明玉随着四太太已抵达了寿安堂。

陈老太太坐贵妃榻上,穿着深碧色对襟万寿花样褙子,下面着一条石青色襦裙,翻看着放桌上经文,纸上字迹秀丽飘逸,看得出是出自女孩儿手笔。

三太太见顾氏领着明玉进来,便是一幅恨不能上前来掐住明玉脖子质问模样。立三太太身边明珠,见着明玉,便履行了三太太心头想法,明玉才站定,她便冲了上来,吓得屋里丫头婆子忙过来拦住她,七嘴八舌地劝道:十四小姐莫气,老太太必然会给七小姐一个交代……”

明珠气道:还要什么交代,这般不要脸下作胚子,死了才干净!”

“够了!”陈老太太搁下手里字帖,抬起头看了明珠一眼,浑浊眸子透出了作为老祖宗威严,“把阿珠带下去。”

明珠不敢置信地道:祖母,您怎么也维护她,我和姐姐是不如她,可是祖母,您也不能这般偏心吧!”

“外人这般说,你们便都这般信了,咱们自己先这般认了,其他女孩儿还要不要抬头嫁人!”

明珠瞪圆了眼睛,明玉本来垂着眉眼,听了陈老太太这话,不由得抬起头来。心间一阵一阵翻滚,陈老太太这话看似是向着她,实则是已表决了她意思。

明玉被王志远这般说道,她只能以死明志,来昭示自己清白,还陈家女儿一个清白!

那翻滚也不过片刻,她心便静下来,这个结果,早预料之中不是么?

明珠被带走后,屋里寂静落针可闻,陈老太太目光直直落明玉身上,许是知道了自己无路可走,反而彻底坦荡,明玉抬起头,目光清澈,无悲无喜,得体地朝陈老太太见了个礼。

这份淡定从容,使得她看上去有股子荣辱不惊大气。陈老太太略微惊愕,三太太想着明珍因为这件事,从昨儿上午到现滴水未进,本来圆润下巴都尖了,再看看明玉好端端模样,添了一层气,指着明玉朝陈老太太道:您老人家瞧瞧,她这模样,这模样分明是与志远果真有私,否则如何不肯辩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