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避出去已经来不及,看装束又不像楚家下人,且方才外头又无人守着,能这样后宅来去自认,定是楚家主子爷们。\[四*库*书~小说网siksh\]舒骺豞匫虽然男女大防,可屋里还有楚夫人和四太太,明菲索性大大方方地见了礼,明玉昨儿匆匆看了一眼,虽然是侧面,今儿瞧得是正面,可也能认出来,知道是楚夫人儿子楚云飞,忙将头垂了下去。也随着明菲朝他福福身,见了个礼。

只是,楚云飞目光却叫她有些不自。淮安,她出门机会不多,遇见外人机会也不多,身边大部分人是看着她长大,并不像楚家其他人第一次见了她会惊艳。而他目光却又不一样,他似乎只是惊讶。

即便是这样,那直直目光也叫明玉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头,楚云飞忙把目光收了回去。他对陈家情况不了解,不知道四太太身边到底有几个女儿,昨天四太太一行虽是他去码头上接,但因为有年轻姑娘场,他也不好露面,因此徐之谦抓着他问,他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场。

没想到她真挺过来了!楚云飞觉得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不由得又回头看了明玉一眼,眼底带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鼓励微笑。

就听到楚夫人嗔怪身边丫头:“怎么外面连个人也没有,她们姊妹来了,也没人说一声。”

四太太笑道:“也不算是外人。”

又和明菲、明玉道:“这位是你们伯母儿子。”

楚夫人听四太太这样说,忙笑着朝四太太道:“咱们姊妹相称,他们也算是兄妹了。我倒捡了便宜,多了两个这么乖巧女儿。”

明菲和明玉又正式地见过楚云飞,这一回楚云飞举止得体地还了个礼,楚夫人让楚云飞下去,招手叫明菲和明玉去了她跟前,温声细语地问她们两个“昨儿睡得可好?”等语。

楚云飞从屋里出来,到了那株红梅处,不由得又将脚步顿住,盯着那红梅看,看着看着就幻化个人形出来,这一次却不是单单给他一个倔强背影。而是转过身来,披着毛茸茸大氅,露出那张白皙精致脸。

他忽然想到徐之谦临走时说那些话,目光顺着移向了东面,嘴角慢慢泛起一抹笑。

这天上午,楚夫人和四太太叙旧,连楚二夫人等都没有来打搅。她们从当年都是姑娘时,说到嫁人为人妻,再到当下。但大部分是围绕着当年,后来嫁了人事儿两人都轻描淡写,不愿多说,即便如此也叫人唏嘘不已,感叹光阴如此之,一转眼芳华年岁早已远去。

楚夫人早年守寡,娘家也只有一个庶弟指望不上什么,她带着儿子投靠族里,没有一件事能叫人高兴起来。这边四太太丈夫四老爷虽,却是什么也不管,又不正经读书,还总是异想天开。四太太也不愿多说四老爷,幸而儿女们听话,是她欣慰。

两人都有不愿说,且也都是耳聪目明,虽多年未曾见面,却也能字里行间明白对方愿意说什么,不愿意说什么。因此屋里气氛还算不错,两人脸上也始终带着追忆似笑容。

等外面丫头进来询问午饭时,楚夫人才发现明菲和明玉一直乖乖巧巧地坐南窗下听她们说话,不由得面露惊讶:“你们不觉得闷么?我们长辈说话,没有你们小辈爱听。”

两人相视一眼,笑着摇头,明菲道:“哪里闷,今儿听伯母说起,才晓得原来我们太太小时候还逃课……”

四太太很少像今天笑容这么多,听见明菲这天真打趣话,她摸了摸脸笑了。楚夫人用大姐姐看小妹妹眼神,看着四太太笑道:“那个时候你也真是个够人缠主儿,不过,我瞧你养得这两个女儿,却是难得乖巧,一点儿也没你当年样子。可见,嫁了人才能真正地长大懂事。”

四太太笑而不语。

正说着,大丫头莲蓉进来询问午饭事儿,楚夫人又趁机问起明芳情况,莲蓉笑道:“爷方才交待奴婢,说请保和堂大夫下午再来瞧瞧。”

楚夫人早上去瞧过明芳,一脸疼惜地道:“可怜见,虽气色好些了,却瘦成那样,难为她小小年纪……我倒忘了问你们,你们怎么就急着赶路?”

四太太顿了顿方笑道:“倒也不为别,贤哥后年要过春闱,求了孔先生引荐信,要二月初去挂名。我就想着去京都看看,带着她们姊妹也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人,长些见识。你也晓得,我淮安、苏州,总共来往也没多少人。”

这话也暗示她去京都,还为儿女们婚事。后宅女眷交际圈子,和外宅男人紧密相连。就好比楚夫人自己,丈夫世时,她经常出门走动,应酬女眷也多。丈夫去世后,她守寡不便出门是其一,那些本来有走动也渐渐不怎么来往。而四太太丈夫四老爷,身无一官半职,又不擅长庶务。四太太淮安、苏州基本没什么亲戚,能来往都是陈家本族人。

楚夫人不由得看了一眼脸上始终挂着笑,安安静静听她们说话明菲和明玉。明菲是已定了亲事,明玉却还没有,又想到之前她们不小心撞见儿子时,儿子目光单单就留了明玉一人身上。

她心不由一动,笑眯眯地点着头朝四太太道:“是该带她们出去走动走动,不然别人也不知道你养了这么好女儿。”

中午仍旧楚夫人正屋吃了丰盛午饭,坐着吃了一盏茶,就有门上丫头进来说,保和堂大夫到了。四太太便让香莲去传话,让蔡姨娘准备准备,没过多久,那大夫便诊过脉相。

养了一天,明芳病情已经明显好转,大夫原来药方子上酌情减量,仍旧吩咐每天按时服用,饮食要以清淡为主,不宜吃得过饱等。

明芳气色好了,蔡姨娘还是很担心样子,要明芳卧床静养,四太太也没说什么。明芳身子是真正弱一个,这直沽临海,比淮安冬天冷,就怕没有好利索,回头赶路再病了年也不好过。

下午,楚二夫人带着小黄氏、楚凤怡过来陪四太太和楚夫人说话,她们前脚进来,阮氏和吴氏后脚就来了。楚凤怡却忽然改了态度,见了礼就主动过来与明菲、明玉说话。问她们淮安有什么好玩,又说直沽有什么好玩,特意提到了直沽盘山,笑道:“……哪里有个庙宇很灵验,建半山腰上,站那上面,几乎能看清直沽全貌。可惜离家我们家比较远,我也只去过了一次。再想去,我娘总是怕又出什么意外,哥哥们又不愿意陪着我去。要不是现天气冷,说不定你们也能去看看。”

一副十分向往样子,明菲见她特意咬重“意外”,又很期盼她们问样子,便故作惊讶地道:“出门上香还愿,家里那么多人跟着,能出什么意外?”

楚凤怡不好意地道:“是我贪玩,见后山野花开得好,便冒冒然然去看,结果不小心迷路了,还崴了脚……”

因为这事儿楚二夫人把她身边丫头婆子,包括奶娘卖卖,打发打发,全部都换了。那些人当中也有她喜欢,她生气闹了一场希望留下两个,一向疼爱她楚二夫人,却死活不同意。虽然惋惜,但也有因祸得福好处。

楚凤怡脸微微红了红,大概自己也觉得臊,将视线移向长辈们。过了片刻,就恢复自然笑着回头朝明菲、明玉道:“她们长辈说话,也没咱们爱听,不如去看看哪位生病姐姐?”

说罢也不等明菲和明玉答应,就过去和楚二夫人说了。她们三个并肩出来,明芳屋里也不过小坐一会子,楚凤怡就提到想看看她们从淮安带来东西。硬拉着她们先去了明菲屋里,因为小住,拿出来也只有日常用到,楚凤怡分明没什么兴趣样子,却故意把妆奁子几件首饰拿出来,一个个仔细端详。

明菲见了,便大方地道:“妹妹若是有喜欢,不如选两件。”

“这怎么好意思?姐姐们来是客,我都没什么送。”嘴里这样说,却当真认认真真地选起来,足足选了一盏茶功夫,捡了一对精致小巧耳环。把她耳朵上戴那对海棠样式耳钉取下来,笑着道,“我就拿这个和姐姐换可好?”

“妹妹太客气了,我那对耳环可没妹妹这个好,妹妹拿去就是了。”

楚凤怡撇撇嘴,依依不舍地把选好耳环放下,明菲就道:“罢了,妹妹既然喜欢,我也恭敬不如从命。”

楚凤怡这才欢欢喜喜地叫身边丫头替她换下又戴上,还对着镜子照了照,一副越看越满意样子。接着又去了明玉暂住屋子,倒没选什么东西,看见放床上绣了一半手帕,因爱那上面花样子,恳求明玉帮她描几幅。

明玉箱笼里有现成花样子,因怕路上受了潮坏了,便放随身携带了那个箱笼里。楚凤怡开了口,今儿又主动和她说话,也不当好拒绝,因此让落英、落翘把那些花样子找出来,让楚凤怡自己选喜欢。总比让楚家预备文房四宝、颜料等省事。

女红是她们女孩儿必须学,明玉不擅长画其他,但花样子却描活灵活现,颜色也搭配好看。楚凤怡又足足选了一盏茶功夫,才从中选了四福。作为回礼,她叫身边丫头去取了四张极好素色真丝手帕。

等她们回到楚夫人正屋,里面已欢声笑语一片。不知说了什么话,楚二夫人见明菲和明玉进来,就招收叫她们过去,一手拉一个笑着朝四太太道:“可惜我没儿子,这么标致姑娘,做不了我儿媳妇。不过我们嫂子却有福气,我们四爷虽无功名身,也不擅长别。看起来五大三粗,料理家务却十个人也不及他一个,若是四婶婶不嫌弃,把你一位女儿许配给我们四爷可好?这么标致姑娘,他若是还瞧不上,我们就真正没话说了!”

说得明菲和明玉都闹了个大红脸,好她用了玩笑话语气,不像是真正说亲,只是拿她们取笑似。

四太太也不恼,半真半假地笑道:“果然能和老姐儿做了亲家,倒是亲上加亲好事儿。”

楚二夫人似乎等得就是四太太这句话,看了看明菲和明玉,便将目光单留明玉身上:“那一个是订了亲事,果然要做亲家,合适可只有这一个。这一个模样也这样标志,就怕四婶婶舍不得呢!”

四太太笑着摇了摇头,阮氏立即站出来笑道:“二婶婶也是,但凡见了别人家姑娘,就要给四叔说亲事,看她们脸红,可别把两位娇滴滴妹妹吓着了。”

忙将她们从楚二夫人身边拉过去,笑着道:“你们可别当真,就不好意这里住下去了。”

说罢眼梢瞥了楚夫人一眼,见楚夫人眼底闪过失望,就含笑看了楚二夫人一眼,那笑却叫人觉得带着几分胜利意味。明菲和明玉立即察觉到,这屋里气氛看似热闹,却有张弓欲发感觉。

楚二夫人被阮氏抢了话,故意板着脸,装着不高兴嗔怪地瞪着阮氏:“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长辈说话,你也不守着晚辈规矩。”

阮氏忙丢开明菲和明玉,过去对着楚二夫人作揖纳福,又扭头看了明菲和明玉一眼,笑道:“是我不是,怕两位妹妹恼了,就忘了规矩。二婶婶是长辈,我婆婆又不跟前,我若做错了什么,说错什么,婶婶若是不教导教导我,我还能指望谁去?”

这伶牙俐齿,果然是会说话。但也成功把刚才楚二夫人说得话带了过去,又把楚二夫人捧了一把。楚二夫人若是再提,就有抓着不放意思,失了长辈风度。

明菲和明玉不由得看了阮氏一眼,小黄氏大概觉得婆婆败了下风,掩嘴笑道:“大嫂就是疼爱妹妹,自家,别人家都疼,疼起来时候就把别都忘了。”

这话四太太母女三人听着倒没什么,阮氏神色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楚二夫人就赞赏地看了小黄氏一眼,小黄氏笑眯眯地看着阮氏。

阮氏笑道:“做姐姐、嫂子,那个不疼爱妹妹?你叫我一声嫂子,我何曾不疼你来者?这会子我怕陈家两位妹妹恼了,才说了两句,你就吃味!”

说罢掩嘴笑起来,小黄氏以假作真,摆出一副吃醋模样道:“大嫂见了陈家两位妹妹,可不是眼里没我了呢!”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楚二夫人提到那话就真再也不知道从何处提了。明玉暗暗地松了口气,好时辰不早了,楚二夫人率先告辞,带着楚凤怡和小黄氏先走,阮氏跟着便领着一直她身边充当丫头吴氏走了。

到了外头,阮氏忍不住回头盯着半掩帘子冷笑一声。

小黄氏扶着楚二夫人,见楚二夫人脸上还带着笑,便也笑道:“她以为凭她就能拿捏住人家,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样能耐。就连大伯母都收手了,她还不死心。今儿这样一提,果然他们双方有这个意思,堂伯母自是会感激娘,娘有什么事堂伯母跟前也好说话。”

楚二夫人看了小黄氏一眼,叹道:“我也是瞧着小四可怜,真哥像他这个岁数时,孩子都启蒙了。要管他事,又不诚了心地给人家寻亲事,如今小四愈发大了,也愈发稳重难拿捏,她们还当他是当初那个莽撞无知小子。”

说着冷笑一声道:“她也真想得出来,娘家时做姐妹,嫁了人还要做妯娌,真当小四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

说到这事儿,小黄氏就笑起来,想起当初阮氏替楚云飞说亲事,还专门把妹妹从娘家接来,结果才住了两天,就哭着回去了。也不知楚云飞用了什么法子,回去后不久,阮家就匆匆忙把那个女儿嫁了。

后来阮氏母亲,还巴巴赶来说了阮氏一顿。倒是也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怂恿楚大夫人把什么表妹说给楚云飞。她把那位表妹形容天上有地上无,结果见了面才知道,模样虽过得去,却有些痴痴傻傻。

果然说成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知怎么说大房刻薄呢!幸亏楚大夫人还没这样糊涂,就此不许阮氏再多事。

楚二夫人道:“你小人家明白什么?大嫂和大伯不管,对他们就没半点儿好处?”

小黄氏一时没明白楚二夫人话里意思,蹙着眉头道:“这怎么说?论理是自己人才好,难道由着四叔就这么拖下去?”

楚二夫人冷笑道:“大嫂和大伯哪里是不管?而是小四不领情,既然不领情就是终身不娶,也没人说他们不是。堂嫂子深居简出,小四一个男儿家,难道要他自己去提亲不成?家里又不是没有长辈为他做主,他这样去别人会如何想?逾越了长辈,谁家敢把女儿许配给他?”

小黄氏这才恍然大悟,四爷不娶,就算不得成家立室,原来阮氏和婆婆不过唱了一出双簧,唱给外人看罢了,“既然这样,娘今儿怎么突然提到这话?倘或大伯母和大伯得知了,会不会怪娘多事?”

楚二夫人想到明玉那标志模样,又文文静静什么话都不多说,想来她家也是如此。因此笑道:“陈家那位叫明菲是陈家四太太肚皮里出来,那位生病,身边还有个蔡姨娘周全照料。这个叫明玉,听说生母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