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猛然间明白过来,一码归一码,这些年楚云飞母子终究也得了他们照顾,不管是什么居心,至少对外保全了他们,这一点儿无可厚非。秦氏能说出这些话来,也是不想彻底和楚大夫人他们闹翻吧?

彼此都留一条退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想到这里,明玉心里怨恨淡了几许,而相较于秦氏来说,还能保持心平气和态度,绝非什么容易办到事。让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和明珍事来,虽然心里面怪明珍,可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明珍,楚二夫人即便两头碰壁,还是心甘情愿地两头跑来说和,毕竟她们眼里,自己和明珍都是陈家女儿,是姊妹。而楚云飞即便脱离了楚大夫人他们,外人眼里,同样是楚家人。

秦氏心思,不晓得楚大夫人理解了没有?

楚二夫人见楚大夫人仍旧抿着嘴唇不说话,秦氏脸色也慢慢沉下来,忙笑着道:“咱们楚家素来人丁单薄,即便当初没有小四父亲嘱托,我们这些做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哪里会不照顾?你别这样客气了,再说我们就生气了。”

秦氏弯起嘴角,微笑道:“刚才那些话原本早该说!”

虽然仍旧是方才语气,却也隐隐约约含着火药味儿里面,一直以为楚云飞过继了,结果并没有,所以她也从来没有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些话来……

楚二夫人讪讪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楚大夫人抬起头,语气缓慢,道:“今儿我就先说说当年事儿吧,那时谁也不能料到后来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故。因此老爷才留心将那过继文书保留下来,如今想想,当初想法确实有些天真了,没有过继就是没有过继,保留文书不过是想着走投无路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当年事,牵连甚广,堂叔老爷一力承担要保全我们,纵然铁石心肠,也不可能这会子看着小四去冒险。我也不是不晓得小四真正用意,可意气用事岂不是重复了当年事?”

那些事,场大概只有秦氏、楚二夫人、楚大夫人明白,阮氏看了明玉一眼,脱口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却都没说话,隔了半晌,楚大夫人长叹一声道:“也罢,当年我们家也几乎是走投无路了,如今小四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管不了。我不过是不想看着他去冒险罢了,他父亲已经没了,如果他也……等我百年后,如何去见楚家列祖列宗?”

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秦氏一字一顿地道:“这些年,我和老爷也心不甘。可若是为了这份不甘心就让小四去冒险,也绝非我们所愿。我只想着你能明白,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信守当年承诺。”

秦氏微笑着点点头,屋里紧绷气氛逐渐缓和。虽然让楚二夫人紧张了一把,不过楚大夫人这态度也算是妥协了,她松了口气,立即笑道:“这就对了,其实说来说起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话说清楚了,大家和和睦睦岂不好?”

楚大夫人吐了一口气,朝身边嬷嬷道:“去柜子里把那些地契拿出来吧,如今小四已成家立室,这些东西还搁我这里也说不过去。”

明玉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去年阮氏和吴氏将账本给了她,却没看到地契。她以为秦氏手里呢,没想到还楚大夫人这里。

楚大夫人现才拿出来,虽然显得很大方,可未必会这般善罢甘休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楚大夫人一眼,楚大夫人神情平静,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这些原本就是小四父亲留给小四,庄子上人也换了几拨。你们眼下大概也找不到其他人去替用,他们倒还好,觉得好就留下吧。有些管事也跟了我好些年了,总不能立即就将他们打发了,倒显得咱们家作风便是如此,以后要找人反而不容易。”

她已经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提出这样小要求,不答应也有些说不过去。且她也说情理之中,明玉之前就烦恼着接手庄子上以后,想换人,却无人可换。毕竟,这些庄子不是只有一两处,而楚云飞身边除了一位年纪稍大管事,就全部都是十几岁小厮。秦氏身边得用,除了莲月、莲蓉大概也再没有了,可莲月和莲蓉都是姑娘。再来便是府里外院,有些想借此机会谋到个肥差事……

说话间,那嬷嬷已取出一个填漆双锁匣子来。楚大夫人示意下,嬷嬷从腰间取了钥匙打开。

秦氏坦然地走上前去,嬷嬷将里面地契等契约一样一样取出来,楚大夫人仿佛彻底松口气似,缓缓道:“这些原本就都是小四,我们再没理由收着了。”

此言一出,楚二夫人便大吃了一惊似,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秦氏脸上仍旧带着微笑,略看几样便将其中几张取出来,道:“这些年多谢大嫂费心打理,只是我们老爷虽然不了,说话我也不可能这会子反驳什么,这些还请大嫂收着吧!”

说罢侧目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楚二夫人察觉到秦氏目光,只觉好似被人打了一耳光,顿时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这些是我们太老爷当初给你们。”

并非单独给楚大夫人,当年事楚家上下都提心吊胆,后度过难关。

楚二夫人闻言不觉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楚大夫人继而又道:“既然你们已决定离开这个家,我们就真没理由继续收着了。没得外人知道了,还说我们……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们。”

语气沉重中带着几分无奈,楚大夫人这会子看上起仿佛疲劳至极。离开这个家,不管到底是为什么缘故,外人眼里,都好像他们孤儿寡母被撵出去。楚大夫人此番,是以退为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