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珠罗帐幔低垂,熟悉的暗织榴花纹路交缠而下。青羽转过头,熟悉的屏风案几,博山炉中烟气袅袅空远寥廓,是熟悉的月麟香,她分明在自己的栖桐院寝屋内。

四下寂寂,她欲起身,心口处钝痛,忍不住哼出声。屏风后立刻转过一人,执起她的手腕,“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她抬眼,是长亭,还是......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白泽……

她止不住的流泪,心口钝痛愈发厉害起来,“你……究竟是谁?”

长亭见她惊急,一时手足无措,“可是做了梦?是我……”?

“不对,你明明是......我们......我们......”她脑中乱的厉害,猛地起身就要冲出屋子,却落入他温暖而坚实的怀中。

她挣扎着抓住他的前襟,仓皇地望着他,“那些只是梦境?都不是真的,对么?”

他紧紧拥住她,“你旧疾犯了,心气不顺难免会有梦魇,你先养好身子,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可好?”

他身上水木润泽的气息将她包裹,没来由的让人安心。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她靠在他的怀中渐渐不再动弹。贴身的裙衫一角软软褪在肩侧,露出背后雪肤之上已是极浅极浅却仍旧狰狞的印记。

长亭心中狠狠一痛,将她的衣衫拢好,小心将她放在榻上,仔细盖好被衾。推门走到屋外,墨弦负手立在长廊檐下,背影寥落,“她还是醒了。”

“我只希望她能一如往常,其它,都不重要。”长亭望着廊檐外,新雪初霁,清冷却干净。

再度醒来已是午后,舒窈坐在榻边,神情严肃地指指门外。青羽裹了厚厚的大氅踏入回廊,廊间寒意沁人,墨弦背对着自己,寂然而立。

“师叔......”青羽行礼。

墨弦缓缓转身,她抬头,顿时呆住,身上大氅滑落在地,“羲……”

他附身拾起大氅,仔细替她围好,“看来是睡糊涂了。”

青羽纵是裹在厚重的披风之中,也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等你身体大好,便随着舒窈去京城别院住一些时日。”墨弦嘱咐道,声音里有陌生的温暖。

他转身正欲离去,衣袖忽然被攥住,身后微微颤抖的声音,“我……到底是谁?”

他微微侧首,“你睡了三日,你还是三日前的你,什么都没有变过。”她松开手,他提步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她仍怔在廊下,直到舒窈将她扶回屋内,方才回过神来。她急急抓着舒窈的手,“你可做过梦?很真实很真实的那种?”

“我天天都做,总是梦见......梦见......”舒窈忽地红了脸再不肯继续。转而取了她身上大氅,扶她坐下。“你梦见什么了?方才瞧你脸色如此难看。”

青羽怔了怔,“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明明觉得荒诞,却又这么真实。”

“荒诞?这有什么,我曾梦见自己成了书院的主事,将那些个凶神恶煞的讲习统统赶了出去……”

青羽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喃喃道:“流世,青鸾,信使……难道当真不是传说……”

舒窈见她目光穿过自己,嘴里胡乱说着什么,急忙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不是又热了吧?好啦,别大白天的说梦了,你听见没有,你要和我同去京城了!你可知京城有多少好吃好玩的……”舒窈把京城的风光人情滔滔不绝说了半日,口干舌燥了才发现,对面的压根半句没听进。到了傍晚,被泽芝轰了出去,栖桐院便落了锁。

青羽日日沉默,侍者送来的食物几乎不碰。每日里裹了厚厚的披风,坐在回廊里望着廊下的溪水出神。

如果那一切都是梦,为何如此真实?为何那些话语,那些触碰,那些伤害都如此清晰?她想去问个清楚,却连走到门外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这一切最好只是一个长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