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蔷薇盛开的时候,青羽觉得堵在心里的情绪,似乎有了小小的缝隙。有时能听见墙外路过的人,由衷地赞一句,哪里的蔷薇这么好闻……

这日凡音从外面回来,叽叽喳喳闯进屋里,“太好了,我们后日便可参加乐府甄选!”后面跟着的凡芷的脸上也浮现不多见的雀跃之色,拉着妹妹的手,仿佛可以看到期盼中的生活。

青羽心里为她二人高兴,嘴角难得噙了浅浅笑意,起身为她二人斟茶。

“我和姐姐若是入选,青羽可愿与我们一同进京?”凡音兴奋地挽了她的手臂。

她的手猛地顿住,京城,单单只想到这二字,青羽就觉得心口钝疼。凡音见她眉心蹙起,想是自己触了她的痛处,急忙安慰,“青羽莫忧虑,定有最好的安排。”

青羽心中一暖,“这两日,你们好好准备,其余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两日后,凡音凡芷果然被乐府录入,太常寺打算秋初送二人进京,入京中乐府。二人置了好菜好酒,三个女子喝得烂醉。两姊妹也第一次看到,醉酒之后的青羽,笑容那般动人心魄。

自那姊妹俩入了乐府,每日仍是早出晚归,青羽一个人守着小院,守着寂静的时光。她不太清楚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她是否应该离去,又应该去哪里。

蔷薇荼蘼的一日,凡音笑容灿烂地归来,说是京中来了贵客,明日镇上许府设宴款待。许家家中几代都有人在朝廷任职,是当地极显赫的一户,而乐府也应邀去宴上献曲。姊妹俩没见过大场面,此番能入得豪门见识,自是雀跃。

青羽微笑着听她们叽叽喳喳,一边帮凡芷拭琴。她们是如今唯一给她带来一丝温暖的所在,也仿佛是她仍然存在的理由。

次日清晨,乐府的车到院门口,凡音凡芷早早换了上好面料的秀衫罗裙,登车离去。阖上门,青羽心中有些闷闷,却又不知何故。

当夜,到了很晚也不见二人归来,她开始不安。夜色里寻到乐府门口,看门的侍者说今日宴上似是有人得罪了贵客,如今被许家锁在里头。

再到许家,门前侍从压根不搭理她。青羽在门前直到夜半,才有管事模样的人出来。“你是凡音凡芷的什么人?”

青羽低头想了一回,“朋友。”

“哎,我就是她们的舅舅,凡芷这丫头在宴上得罪了贵客,押在府中等候处置。凡音死活不肯自己离去,只能一起关着。”管家神色沉重。

青羽道,“国有国规家有家法,岂可随意关了人?”

管家叹息,“来得不是一般人,得罪不起啊。这回可是闯了大祸。”

“我要见见她们。”青羽望着他。

“这......哎,好吧……”管家领着她进了宅子深处。

关押姊妹俩的地方不算很糟,不过是僻静角落的一间陋室。推开门,青羽才发现,一切比她预想的还要不好。

凡芷静静地躺着,脸色惨白,露在外面的双手被厚厚的布条缠绕着。凡音坐在榻前,长发凌乱,只怔怔地望着姐姐出神。

青羽走到近前,凡音才回过神来,抬头见是她,又落下泪来。

青羽搭上凡芷的脉搏,虚浮紊乱,急忙探向她后脑,很深的伤口。再看她双手,布条下手指皮肤溃烂,似有伤到筋骨,怕是不能再用。

青羽怀里取出药囊,寻了一味用水揉开,抹在伤处。

“我姐姐的手可还有救?”凡音慌乱而急切。

青羽望着凡芷苍白的面容,“怕是很难了。”

凡音抓了她的手臂,“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没了手,要她如何活下去?”

凡芷微微动了动,二人恐扰她休息,起身到了屋外。

“伤势上看,手是被滚油所淋,头部被钝器所伤,什么人如此歹毒?”青羽望着凡音。

凡音眼圈红红,“昨日宴上,姐姐抚琴惊艳四座。这许家老爷便要姐姐为请来的贵客斟酒陪喝。姐姐性子清冷,哪肯如此。许家老爷觉得面上挂不住,当时就泼了灯油在她手上,关到这里又找人施了刑,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青羽感觉很久不曾出现的情绪慢慢涌现,指尖在袖里捏到发白。

“我们虽说是乐府在录,却被豪户视为乐伎,肆意玩乐草菅人命。这般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有什么办法?”凡音又落下泪来。

“我们离开这里,我去寻我师叔,或许凡芷的手还有救。”青羽道。

凡音感激地拉起她的手,“可是我们走不得了,录入乐府,也就在太常寺入了籍。前些日子京城有调令,我和姐姐需在秋初入京,编入太乐署所辖的乐府。如若不按时到达,是要获刑且累及家人。”

青羽默然。

“姐姐如今这样,是万万去不了了......”凡音垂泪。

“我替凡芷进京。”青羽反握住凡音的手。

凡音吃惊地望着她,“这怎使得?去京之路千里迢迢,一旦被发现冒名顶替,恐会连累你。”

“如今,先想法子治凡芷的手,我随你进京拖延一阵。只能这样了。”

凡音动容,搂住青羽,泪水再也止不住。青羽安抚道:“你在这里好好照看她,你舅舅在院中好歹是管事,应不至于这么快发落你们。我去想办法接你二人出来。”凡音见她镇定,心里稳了许多,点头允诺。

青羽迈出许家宅子,转过街角才颓然靠着墙壁站住,自己又如何救得了这姐妹俩。

耳畔忽闻铃声清越,有人在身边停下,“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