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个头啦。到时听我的指令。”

星期五晚上是我开车去接的艾松。艾松说,那个谢师宴他不能不参加,不过可以早退。我去接他时,晚会已经开始了,艾松喝了一点酒,脸上有些发红。不过,看得出他是在努力配合我。他穿得非常正式,纯黑的西装,配一条有古典图案的领带,显得潇洒从容,英姿勃勃。我特意穿了件绣花衬衣,格子短裙,其实与晚会的气氛不搭调。不过,我挺怀念我的少女时光,对格子短裙有深深的眷念。

晚会就在餐厅里举行。西餐,从大饭店里请了专门的厨师烤牛肉。公司专为我一个人订了灵宝寺的素食。我和艾松同时在大厅门口出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们。只有艾玛远远地对我做一个“V”字。我们端着碟子取食物,跟着人群走,艾松显得如鱼得水,自在从容。不停地有人向他搭话,他很自如地介绍自己。说和我是朋友。说完朋友两个字,他又神秘地一笑,让所有的人都明白那个“朋友”是什么意思。

有艾松应付一切,我就专心吃菜、喝酒、和闲杂人等聊天。我们本来就来得晚,晚饭一会就吃完了,余下的时间是舞会。

艾松和我跳了第一支舞,慢四的那种。艾松的舞确实跳得不错,各种舞步都很娴熟。然后,我就不断地被别的男同事邀请,快三、快四很快就跳过了。中场休息完毕,音乐再度响起时,居然是恰恰。

艾松说:“这个我一定要跟你跳,给你看看这几周我加强训练的成绩。”

“那就别怪我踩你的脚啦,因为这次我是不会让着你的啦。”

我们在舞池中跳了起来。艾松的动作很到位,甚至有点过分奔放。在这种半公半私的场合我一向很低调。不像艾玛,我从来不主动和公司的领导搭腔、套近乎。不是因为我知道CGP是沥川的公司,所以不把头儿们放在眼里。而是我一向认为我和沥川干的是完全不同的行业。作为翻译,我遵守自己的行规和行为准则,注意维持我的职业形象。艾松这样跳,我觉得有点尴尬,一直缩手缩脚地应付他。过了两分钟,节奏越变越快,艾松忽然变得激情四射,对我又追又锁,嘴里还不停地说“Come on!”

在车上我就闻到了酒气,审问艾松,他说只喝了一点,现在出洋相了吧。我们之间一个错身,他在我耳边说:“小秋,你该不会只和我跳扇子舞吧?”我不理睬他,继续应付,座中的看客们纷纷鼓掌。

天啊,那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长啊!

艾松紧紧地跟着我,使出浑身解数,目露乞求和挑逗。

我想起每天早上去公园跑步,看见老太太们摇摇摆摆地跳着扇子舞。在他眼里,我就这形象啊。

豁出去了,跳吧。

我也开始扭腰,把在学校里表演的那一套都拿了出来。大家看我终于来了精神,掌声顿时就高了一倍。

跳着跳着,舞池子里就剩下了我们一对。大家都停下来,将我们围成一个圈,一起鼓掌替我们打点子。音乐师也很配合,舞曲放完一遍,从头又来,没有半秒停顿。

我踩得急促的舞步,身边一切都在高速地移动。五彩的灯光,雨点般洒下来。恍惚间,我的目光越过人群,停留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

我不能确信,不过,那里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专注而忧伤。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漂亮而凄凉。

我的呼吸顿时停止。

就在这一刹那,我被艾松重重地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艾松一把拉住我,惊慌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惊魂未定,跟着节拍敷衍,回首再看时,那个人影已被人群挡住了。

又过了一个回合,我再次越过几个人的肩膀向角落看去,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扔下艾松,追了出去。

电梯的门已然关闭。只看得见门上闪动的数字:

十六、十五、十四……

到了底层电梯会慢慢地爬回来。如果里面有人,会有更多的停顿。我没有耐心,冲向安全楼梯,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往下跑。

自从我来到CGP,就没有响过火警。所以我从没走过这个灰灰的、大理石砖彻成的安全楼梯。

显然有人天天打扫,木质的扶手一尘不染。开始时,我只是飞快地往下走,好像要跟电梯赛跑似地。后来我干脆一只手扶着扶梯,眼看离下一层还剩几级台阶了,一步跳下去。这正好证明,经过多年坚持不懈的体育煅练,我的身手异常敏捷。可是跑到最后一层,我还是大意了。想多跳一级台阶,结果没站稳,“咣当”一声,头磕在墙上。磕得我头昏眼花,金星乱冒。顾不了这些,我拉开沉重的铁门,冲出大厅,四处寻找那个身影。

门前只有明亮的街灯和穿梭的汽车。

我站在台阶上,累得弯下腰去,双臂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

忽然间,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Hi,小秋。”

那声音好像一颗子弹击穿了我的心脏,我的身子猛然一震。

直起腰来,转身过去,看见沥川站在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