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讪笑着,“是、是该好好教教了。自从她妈妈走了之后啊,我这个大老粗,没教好她。”

这话听起来是在内疚,其实南琛知道,黄二爷是在隐晦地向他求情。黄安然的母亲身体不太好,情绪欺负太大、心思过重,都会有损寿命。然而,黄二爷当年代替自己父亲的位置主持一切事物,黄太太可谓是日夜忧心。出国没多长时间,就香消玉殒。黄二爷此时提起黄太太,是在打感情牌呢。

南琛却装作听不明白,“黄夫人温文尔雅、才貌双全,她如果在,安然必定会被教成大家闺秀。”轻叹了一口气,“也罢,黄夫人是因为心思太重、不堪重负离世的,说起来到底是我们父子俩亏欠了你们,安然回去之后,我会给她找一个好老师。一定好好教她,让她变得知书达理。”

面对南琛诚恳地胡扯,黄二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自己分明是打感情牌求情呢,怎么最后居然还捞了个老师回来?南琛找的老师,可不归自己管。到时候,真要十分严厉地教导女儿,可怎么办?

但是,已经话赶话地说到了这个地步,黄二爷没办法再拒绝南琛。只好憋着气应下了。

一旁的黄安然先是被南琛冰冷的目光所慑,一时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被押送回去的结局已经定好。甚至还附送了一个家庭教师。一想到南琛送的家庭教师会有多眼里,黄安然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她想大喊大叫,想不依不饶。可是,在南琛冰刺一般的眼神中,都咽了下去。

“把安然小姐带下去好好休息,一会就要长途飞行了。”

黄安然像斗败的公鸡似的,一言不发地跟着下人走了。

随着黄安然的离开,南琛的表情又变得随和而略显尊敬。

“二叔别怪我,安然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我帮她找个严厉的老师好好教一教,对她只有好处。”

黄二爷情绪略显低落,但对南琛的话还是表示赞同。

“你说得对,我太惯着她了,狠不下这个心。总得有人好好教她。”

“趁着安然还小,这几年好好磨磨性子吧。等磨得差不多了,也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

提到婆家,黄二爷显然也有些忧心。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自己最清楚。要是能教得好,当然是好。要是教不好,几年之后还是这个性子,以后在婆家可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自己年纪大了,难道还能护她一辈子吗?

南琛看出黄二爷的忧虑,抿唇一笑,“二叔在担心什么?就凭安然的身份,哪里真能吃大亏呢?就算有个万一,当年的情分我都记着呢,有我撑腰,安然不会受委屈的。”

黄二爷眼神一亮。他是真的从没想过要南琛还当年的恩情。刚才为了女儿,隐晦地打感情牌都没成功,更不敢希望南琛还能给自己女儿撑腰。现在得到了这个许多,简直是意外之喜。

“那、那真是太好了。有你看着她,我也能放心。”

黄二爷激动不已,南琛也表现得很知恩图报。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挂断视频通话,南琛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某个角落,突然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自己当然是愿意给黄安然撑腰的。但有个前提,她得听话。一个听话不惹事的女孩,父亲又对自己有恩,谁会不愿意报恩呢?

但如果这个女孩不听话……

狭长的桃花眼眯起。看来,自己找的老师,礼仪风度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教会黄安然小姐擦亮眼睛,看清楚什么人是得罪不起的呢。

南琛和黄二爷达成共识,黄安然反对无效,在保镖名为护送,实为看压的陪伴下,坐上了去机场的车子。

黄安然离开家的时候,南琛连现身都没有。他根本不想再勉强自己,去送黄安然。

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环视四周。刚刚把黄安然打包踢出去的畅快已经不翼而飞。此刻的南琛,周身气息沉闷凝,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而造成这些变化的,仅仅是书桌上的一副字而已。

纸是上好的熟宣,虽然价值不菲,但在南琛眼里,也就普普通通。上面的字更是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像是新手练习的产物。真要论起来,恐怕用这种熟宣练习,都有些浪费。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在纸上滑过。早已风干的墨迹昭示着这副字已经完成了不少时间。

这幅字,是夏梨写的。

更确切的说,是南琛握着夏梨的手,教她写的。

作为一个普通小康家庭的孩子,夏梨从小舞蹈乐器还稍有涉猎,对于书法,就真的只在小学写字课上的那点水平了。她搬来住之后,南琛偶尔会手把手地教她写写字,权当情趣。

夏梨却觉得很有意思,学得很认真。

练习书法是一件需要静得下心来的事情。偏偏夏梨别的没有,就是性子沉静。很快她就体会到心无旁骛书写的乐趣。这之后,南琛想要表现一下亲昵,玩一下手把手写字的情趣,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夏梨嫌他打扰自己。不愿意在写字的时候搭理他。桌上摊着的这幅字,还是小半个月之前写的。他那时半哄半抱,软硬兼施,才让夏梨勉强坐在自己怀里,由着自己握着手写了这幅字。

因为自己的心猿意马,和夏梨的不情愿配合,这幅字写得甚至有些丑。完全没有看头。

南琛长久地凝视着面前的宣纸。嘴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