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刚落,众人顿时都傻了眼,更是震惊难掩。

贺云清也满眼沉痛,注视着她,少顷,若无其事地道,“你妈的事,张阿姨跟我说了,她怎么忽然间中毒了?不如我们安排两个保姆给她?”

见他突然转开话题,凌语芊一愕,很快也婉拒道,“不用了,谢谢爷爷,我会亲自照顾她。”

“芊芊……”

“记得我小产出院的时候,爷爷曾经说过让我先休养,等身体好了再考虑离开的事,如今我已康复,请爷爷实现您的诺言。”凌语芊继续一瞬不瞬地看着贺云清,恳求的语气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决。

这时,贺熠已经过来,加入规劝,“语芊,你别冲动,有事好好商量,二伯娘搞不清楚状况,所以误会了,你跟她解释清楚就行。”

凌语芊视线转向贺熠,对他的关心,她铭感于心,但无法阻止她坚持,“没什么好商量的,我凌语芊算什么?怎么有资格跟一些高贵优雅、冰清玉洁的豪门名媛商量?”

“什么高贵优雅冰清玉洁?你在指桑骂槐谁?”季淑芬猛地又跑过来,恼羞成怒地道。

凌语芊毫无惧色,美丽的唇形,像朵孤傲的梅花般绽开,沾上一抹冷笑,“你觉得呢?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在说谁!”

“你……”季淑芬更加气得语塞。

凌语芊冷然依旧,“你不一直想我走的吗?如今难得我自己提出来,你应该谢天谢地,烧香拜佛。”

“你这小……好,你滚,不过琰琰,你休想带走!”

“琰琰是我生的,不跟我,难道,跟你吗?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想方设法不让我怀孕,甚至恶毒到想将我弄流产,故你根本没资格和琰琰扯上半点关系!”凌语芊再也不给情面,亲口抖出季淑芬的恶行,让大家看清楚,这个自诩高贵的名媛,内心是怎样的恶毒。

决定豁出去的她,还不惜自毁,“你认定我是个狐狸精,说不定,琰琰不是你们贺家高贵的种,你大概不希望你那尊贵无比的儿子当别人的便宜老爸吧!”

吁——

客厅里,顷刻传出数道抽气声!

季淑芬则被气得几乎爆血管,指着凌语芊,浑身发抖。

忽然,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蹒跚过来,停在凌语芊的面前,厉声质问,“你确定你要离婚?凭什么?”

凌语芊视线不由也转过去,她记得这个老妇人,还有老妇人身边的老人,他们是季淑芬的父母,张阿姨今天在电话里说季淑芬娘家的人来吃饭,想不到,他们还留下来过夜。

兴许季淑芬在他们面前说过什么吧,他们对她的态度,从不友善,或者可以说,他们就像季淑芬没有将她当成儿媳妇那样,压根没有把她当成外孙的妻子,除了这对老夫妇,季淑芬娘家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张阿姨在电话里说季淑芬的家人来吃饭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凭什么?呵呵,他们高贵的季家人,认为她没资格嫁给贺煜也就罢了,竟然连离婚,都说凭什么,在他们这些高贵的人眼中,大概是觉得穷人没有权利做任何决定吧,似乎一切抉择都应该由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富豪施行吧!

凌语芊想罢,便也不再客气,对老妇人淡淡一瞥,不理她,目光回到贺云清的身上,毅然道,“爷爷,语芊在等您的答复,爷爷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语芊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穷人,倒无所谓,但贺家,豪门世家,就连面子也价值连城,必定赌不起。”

“语芊——”贺云清更加沉痛,哑口无言。

而在场其他的人,同样是深深震颤。在他们印象里,凌语芊是个温顺淡然、胆怯隐忍的女孩,可如今……刚才那番话,真的是她说的吗?是什么,让她有勇气和魄力说出那样的话?

诧异震惊地瞧着她,他们蓦然发现,她再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逆来顺受、沉默少言的女孩,兴许,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她不过是把锋芒隐藏起来罢了,如今,她绽放而出,此刻的她,让他们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婚礼上,那个从容淡定、傲气不屈的女孩。

他们不禁,再一次看向贺煜——那个一直没吱过声的男主角。

整个过程,贺煜都在默默地看,打自凌语芊进屋,见到她柔若无骨地被高峻拥着进来,他怒气禁不止地冒起,但并没有表露;听到她跟爷爷提出离婚,他怒火更是膨胀不已,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冷眼旁观着,直到这一刻,那翻滚的心驰俨如上次经历过的大海啸,巨涛骇浪,狂飙难阻。

终于,他从站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伐,伟岸挺拔的身躯一步步地朝凌语芊靠近,直到停在她的跟前。

他距离她,只有咫尺之远,他的气息,几乎都能将她整个包围住,那锐利阴鸷的鹰眸,更像是一副犀利的穿透镜,把她一层层地剥开来,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冷冷地道出,“好,我答应你,离——婚!”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气,贺云清气急败坏地劝解,“阿煜你……语芊年纪小,说话难免有点孩子气,你都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她一起闹。”

“爸,话不是这么说,她没见过世面就可以胡来吗,刚才那些话你也听到了,要是传出去,阿煜颜面何在,我们还要出去见人吗?”季淑芬也迅速发话,气咻咻地反驳,贺煜的表态,让她立刻恢复了战斗力。

“二伯娘,语芊刚才只是气话而已,再说,那些无须有的事……是您先提出,语芊受到羞辱,这样反讽也人之常情。”贺熠忍不住维护,说着,看向贺煜,“二哥……”

可惜,贺煜回他一记冷冰冰的瞪视,在暗示他,别越轨,别多管闲事!继而,冷眸重返凌语芊的身上,低沉的嗓音更是如冰般幽冷,“你可以离开,但琰琰,你休想带走!女人,我可以再找,我的儿子,必须留在我的身边。”

决然的话语,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在凌语芊的大动脉,让她血流不止,直到全身血液全部流干,那绝美的容颜刷的变白,本就无力的身子,更是重重一个摇晃。

高峻及时冲过来,接住她,焦急地看着她。

“既然你红杏出墙,那休想得到一分钱赡养费,滚,立刻上去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有多快滚多快!”季淑芬继续神气威威地怒吼,她对凌语芊的偏见太深,即便曾经从丈夫那得知凌语芊和贺煜的那段过往,也无法让她对凌语芊有所改观。

“你给我住口,少说话!”贺云清再度出声,轻斥季淑芬,然后,朝众人环视一圈,特别是贺煜,目光足足停留了好几秒,宣布道,“刚才这事,到此为止,语芊你应该很累了,先上去休息,阿燿,你去叫保姆来扶大嫂上去。”

他不怒而威,语气严肃深沉,不容否决,以致暂时也没人再敢辩驳。

保姆立刻闻声赶至,扶着神思恍惚的凌语芊上楼去了。

贺云清也动身离开,他走的时候,把高峻叫上,与高峻一路走到大屋前方的一排长椅上,坐下,先是沉吟片刻,随即看向高峻,语重心长地道,“语芊这孩子,的确招人喜欢,但你应该有分寸,怎么说,她也是阿煜的妻子,你应该有所避忌的。”

高峻神色略微变了变,讷讷地道,“不错,我对她有那个意思,但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今天之所以扶着她进去,是因为她身体不适。她刚小产不久,身体尚未痊愈,加上劳累奔波了一天,我当然不能任她一个人进屋。我想不到屋里那么多人,更想不到……那个季淑芬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污蔑人。”

贺云清听罢,便也不语。

一会,高峻接着说,“爷爷,你会同意芊芊的请求吗?我看芊芊她……是铁定要离开了。”

贺云清面色又是一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高峻则继续娓娓分析,“我知道爷爷疼爱芊芊,希望她和贺煜能白头偕老,但爷爷有没有想过,他们其实并不适合?芊芊嫁进来也差不多两年了,她快不快乐,爷爷应该大概了解吧。先别说贺煜对她怎样,就说季淑芬,据闻她早认定了李晓彤,一直仇视芊芊,譬如今晚的事,我想季淑芬不是误会,而是对芊芊早有偏见,认定芊芊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有这样的婆婆,试问芊芊以后的日子还能怎么好过?”

“可是……我真的不想他们分开。”贺云清也终于发出一句。

“爷爷的苦心我懂,请恕高峻冒犯说一句,爷爷的一时不舍,说不定会酿成惨剧!”高峻低沉惆怅的嗓音,透出一股冷冽。

贺云清身体微微一颤,不再接话。

高峻也静默下来,许久过后,他再度做声,“时间不早了,我扶爷爷回去吧。”

一会,贺云清才缓缓站起身,由高峻搀扶着,默默踩在小径上,朝住处走。

皎洁的明月照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集在一块,拉得很长、很长……

月光还射到各个房屋,各间卧室,透过窗台,笼罩着凌语芊,辉映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和脆弱无力的身子。

刚才她回到卧室后,不顾张阿姨和其他保姆的关切的目光,态度坚决地将她们全部遣退,她甚至连琰琰也叫张阿姨抱走。

然后,她反锁房门,关掉一切灯光,爬到这里来,蜷缩在角落上,静静看着窗外,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似的,麻木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