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咱们来换妈妈吧,我把我妈妈给你,你把你妈妈给我。”

“那不是黑蛋亲妈,那是黑蛋的后妈。”

“我也想要这样的后妈。”

“我亲妈还不如黑蛋后妈呢。”

“就是,我亲妈都没给我做衣服,也不给我买吃的,还天天打我。”

听多了,倒真不觉得后妈如何如何不好了,反而成了一种光荣的象征,有些孩子回家了还嚷嚷这个,比如“你还是我亲妈呢,还不如人家黑蛋的后妈好”之类的,得到的自然是家长的一顿竹板炒肉。

看到黑蛋点头,佳慧这才安了心,这孩子心重,她真怕他把郑月芬那些混账话放心里,那她怀孕都怀不踏实,不是害怕黑蛋做什么对她不利,而是怕加剧黑蛋的心理问题,让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最后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她起身拉着黑蛋的手,指着一脸懵圈,正坐在小板凳上吃糖的英宝说,“你是个好孩子,这样,你把妹妹带到屋里去,大人们要谈重要的事情,小孩子不能在一边听。”

黑蛋很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比英宝大好几岁呢,但队上佳慧的眼神,最后还是乖乖点了头。

佳慧呼了口气,走到赵东林身边悄声说,“咱们去堂屋说吧,被人瞧见了不好看。”

赵东林点头。

……

“家里发生啥事了?”

闺女一脸着急的到地里找自己,赵满柱心里那个七上八下,他那日积月累,被太阳晒成釉色的脸上满是焦急,他大哥赵满仓见到,也跟着后面过来,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有。

美香看了眼旁边的二哥没说话,当着二哥的面实在不好意思说二嫂的不是,只说是大哥让喊的,回去就知道了。

几人火急火燎从地里跑回来,院子没人,只听堂屋里郑月芬哭着在说什么,还有张巧儿压着嗓子的责骂声。

赵满柱还当是为了中午的事自家媳妇又跟老二家的干上了,赵东河比他爸聪明些,知道肯定不是为了中午的事儿,绝对是郑月芬又犯了什么傻。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赵满柱进了堂屋赶紧开口问,张巧儿拍着胸口叹气,“这个家我真是当不了了,中午为了碗面条闹腾,下午就教唆黑蛋,说佳慧不是真心对他好,还让黑蛋对佳慧下手,我真是不明白了,我这辈子勤勤恳恳做人,怎么会摊上这么可狠毒的儿媳,这哪是一家人,这简直就是个祸害,就是个搅屎棍。”

赵满柱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美香也是一脸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赵满仓则进也不是腿也不是,本以为弟弟家出事了才跟过来想要帮忙,没想到是家丑,可他来都来了,也不好立刻就走,少不得要再听听。

赵东河听了郑月芬的所作所为后,本以为自己会异常暴怒,后来发现,他的心情竟然非常平静,没有暴怒,只有深深的失望。

他低着头,觉得自己没脸说什么,郑月芬看到赵东河这样,比看到他发怒还要害怕,她这下是真的哭了,边哭边摇头解释,“妈,我没有,我真没有。我是黑蛋的婶婶,疼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他呢,大哥就是听茬了,我就是说着玩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巧儿被聒噪的不行,挺着郑月芬前言不搭后语,怒骂道,“行了,你闭嘴,你能指着天发誓说没有?你大哥这样的人品还能诬陷你不成?”

赵满柱叹了口气坐下,还推了个板凳给他哥。

赵满仓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侄媳妇虽说性子不大好,爱计较,但以前也没看出她这么心思不正,变得让人不认识了。

得亏自己没有这样的儿媳妇,否则日子可真么过啊,这不就是俗称的败家娘们嘛,谁家有这么个媳妇,也是完蛋。

既然人都已经来齐了,刚好大伯也来了,倒是能帮着做个见证。

“爸妈,大伯,今天的事我已经说清楚了,我现在要说的事,弟妹这性子,我还真不放心孩子跟她住一个院子。”

一言激起千层浪,赵东林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我跟东河是兄弟,这是一辈子改不了的事实,我本以为一家人只要同心协力过好日子就行,可现在看,远香近臭,多好的关系天天处着也容易闹矛盾。我这个做大伯的,不好去管弟妹如何,趁着大家还有些情谊,不如分家过,我是长子,理应赡养父母,只要爸妈没旁的意见,我给爸妈养老,其他的怎么分,大家商量着来。”

张巧儿并不意外大儿子会这么说,赵满柱抽着烟跟他大哥对视了一眼,赵东河则是一脸木然,佳慧坐在角落不言语,跟美香一样当透明人,整个堂屋,在赵东林说完话后就安静了下来,几秒后,最先有反应的竟然是郑月芬。

“我不分家,不分家,我为什么要分家,我就不要分家!”

这话还挺绕口,配个音乐就能RAP,看到她癫狂的样子佳慧觉得有些没眼看,当然,她更意外赵东林会这么坚定说出“分家”两个字,毕竟,赵东林是个很有家族观念的人,这与他十来年的参军经历有关,在部队,与战友们同生共死,看到的是各种流血和牺牲,因此他更具有奉献精神,也更加博大包容,命都能随时没有,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

这种特质的男人,其实是活的非常累人的,他想对所有人好,想保护所有人,这就意味着他自己要吃更多的苦。

就像在这个家庭中,赵东林无怨无悔的将工资交给母亲管理,退伍津贴年终奖都交给佳慧,自己身上只留几块钱备用。

他能忍受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在意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把佳慧的喜好放在心上,对佳慧的娘家人也非常照顾,这样的男人,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他有他的优点,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年代,已经称的上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