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修涯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扇骨,颛华歌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刺着她的眼,心底如同被一把利刃狠狠切割着。

之前他不是就劝过自己离开么?她固执地以为留在他身边安心修炼就永远不会被人知晓这个秘密。“师傅”颛华歌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原来以真心相待只换得他决绝时瞬间的迟疑。

“我走。”如你所愿。

眸中渐渐溢上一丝血红,她捏紧了衣角紧紧闭上眼,竭力压抑着心底的绝望。甫修涯察觉她情绪偏激,薄唇微动:“若你不静不下心好生克制七情六欲,早晚也会堕入魔道。真到那时我不会再放了你。”

因为你是我徒弟。

上千个日出暮落,回想起来一切历历在目。宸陨殿冷清了几百年,这难得的温情热闹他怎么会不记得。甫修涯眸光游离。

他看着窗外绵延的云海千山,点点头没有任何挽留:“好。”

祁予正要扶着颛华歌离开。甫修涯又开口:“我准你离去,可你仍是濮华、是我的徒弟。此次许你下山是因你哥哥之顾念。你可知道?”

如此伤她到头来竟然还不肯彻底放过她!祁予正要开口怒斥却被颛华歌及时阻止,“不要”他听得她低声说,言语中是那样低微的哀求。她还是放不下,还在眷恋。但看着颛华歌血色全无的脸祁予忍了又忍,恨恨甩手终没再说话。

“弟子知道。”她声音中尽是绝望痛苦,甫修涯竟有些不忍,缓缓移开了眼。

手中的扇面极为柔润贴手,因着被长期把玩扇骨边角的刺棱早已被抚得平整。天际苍茫,甫修涯看见两人远去的身影暗暗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

“你真舍得了?”旁边一个懒散的声音传来。他不是正在闭关渡劫吗?甫修涯面色极为难看看着来人:“师兄。”

胤长荒摆摆手无谓道:“一出关便听说大师兄座下的小姑娘出了事,接着又是你弟子中毒,本想好意地来看看她结果不慎听得了这样的事。你不是最悲悯仁慈么?我从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徒弟还会见死不救。”语中皆是调侃。

宸陨殿结界十分难破,若不是胤长荒刻意要隐藏声息,且他又在为梦境珠分神,不然怎么可能让他这样轻易地悄悄潜了进来。

见甫修涯面色不善,胤长荒也不甚在意地一笑:“这卦不是死劫,我便不会管你的闲事。不过她的身份你可要仔细替她处理好,就这样离去,凶多吉少。”他早就算出了几分,今日也只不过是证实。

“她有敛魂珠,无事。”甫修涯道。

“那你意思是……楚斩楼?!”

天道轮回一切早有定数,此番离去她必定会再次回来。只是那将来如何他再也勘不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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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歌,其实离开不是更好吗?至少不用担惊受怕。而且仙尊没有暴露你的身份,也说你只是暂时离开……”灵宝坐在一旁忍不住劝她。

颛华歌坐在房间之中心下一片苦涩,没有什么能够带走的东西。环顾四周,她拿起了架子上那柄折扇,这也许是这里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灵宝对这件事情知道得不甚清楚,颛华歌怕他又因自己中毒自责内疚便只告诉了他要离开濮华并未解释具体原由。灵宝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惊奇无比,之前他反复劝说她都不曾听进去一个字。怎么说离开就离开了?

他抬头呆愣愣地看了看祁予,难道因为他么?不会吧。

站起身颛华歌看向祁予:“哥,我想再去趟无垠海底。”她终究还是不甘心,祁予点头答应,随后用符箓传了信给其他药宗弟子让他们先行回去。

“你去那儿做什么?”灵宝对这件事分外敏感,忙跳下凳子问她。颛华歌是因为他才中毒的,他记得每次她毒发的样子,每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那场面对他也是一种煎熬,都怪自己。

颛华歌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只是去问一些事情。”见灵宝担心的样子颛华歌勉强地笑了笑,“有你和哥哥在我肯定安全,上次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现在要走了我想把事情了解清楚。”

骨寒毒在她体内积攒了许久,祁予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颛华歌自知不能再拖了。这毒源自无垠海底下想必寒蚌老祖也会了解几分。

事情好像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灵宝沉默不语。

无垠海底。

寒蚌八祖自然还记得她,那天甫修涯亲自来抱她回去的。当时这丫头在这里中了毒,他的胆几乎都要吓破。知道来人自己得罪不起的,寒蚌忙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小丫头,今日怎么有空下来坐坐?小胖子也来了,这么久过去怎的还没长高……咦,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