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诺坐在榻边,歪头看着婆婆那雪白发髻,“请您不必管我。”她淡淡开言,心下已经了解这位老者已然什么都了解,“既然都猜到了,放任我对您和孙子才是明智。”依诺吝啬地吐字,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啊呀呀,我这个老婆子,都已经到了这个年岁了,懂个些什么”婆婆摇了摇头笑笑看着从木板缝隙漏进来的光。“尘归尘土归土,年轻的时候总是抱怨命运不按照自己规划的轨迹行进,但是活到最后,我们人还是得平静地放手而去”那个苍老的声音如此舒缓地说着,声音仿佛被遗忘在老旧时光里的一台织布机、寂寞却又厚重地发出“吱呀吱呀”地声响。

“孩子,人和天斗,从来都是输家”婆婆说着缓缓回过头来淡淡看着依诺,“老天给我们安排一条前进的路,我们就别想后退。老天让我们失去什么,我们就会一无所有。老天让你活着,我们除了淡忘伤痛继续活着,别无他法。”

依诺微微张了张眼睛看着笑得和蔼的老人,“死亡不是你的最终归宿,这里也不是。”婆婆淡淡继续说着,微微歪头看着依诺眼底开始浮动的光斑。

“奶奶!包子买回来了~”冬狮郎的话打断了老人的话。

“哦呀,我的冬狮郎真棒~辛苦~”婆婆眯眼回头向冬狮郎笑着说,“冬狮郎,把包子给依诺一个”

“怎么能给她?!整是不用...”冬狮郎到嘴边的话停住,他讶异地看着依诺,“难道...!”

依诺默默接过包子,“婆婆,我要休息一下。”

“好。”婆孙二人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奶奶...她没事吧?都两天没动静了”冬狮郎靠在门外问奶奶,一边轻轻打开依诺房间的门,又轻轻关上。

“...”先是一阵沉默,黑暗中,那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门墙,在依诺身后响起,“她又在哭了。”

又过了一天,冬狮郎打开依诺的门看着空荡地床榻,“奶奶她又跑了..”

第一日。村外,竹林。她把自己埋进漫天飞舞的竹叶里,被冬狮郎拽回了家,婆婆笑着塞给她一个肉包。

第二日。村外,荒山。她蜷缩在潮湿黑暗的山洞里,被冬狮郎拽了回家,婆婆笑着塞给她一个茶叶蛋。

第三日、第四日...只要她逃走,第二天冬狮郎准能找到她。

然后婆婆总会笑着递给她热乎乎的食物,然后双手背在后面佝偻着背,悠悠说出那句常挂在嘴边的:“尘归尘,土归土。”

“依诺,跟我去河边把衣服洗一下吧”依诺拿起盆子默默跟在婆婆的身后,她看着那佝偻的背影,心底坚硬的角质有一块变得稍稍柔软了一些。

“冬狮郎!等等~奶奶跟不上了”婆婆笑嘻嘻地看着冬狮郎快步跑远的背影。

冬狮郎背向依诺两人挥了挥手“我在河边那里等你们!”

“呀嘞呀嘞”婆婆无奈笑笑,和依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

“嚓、嚓”脚踩在小路的落叶上发出声响,依诺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寂静随风飘扬的树叶,这条路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些过于安静。

“怎么了么?”婆婆回头不解地望向依诺。

依诺皱眉抿唇,心跳忽然加快。忽然,从树丛那里窜出来只虚,正滴着口水缓缓向二人靠近。

“跑”依诺甩开盆子拉起婆婆狂奔,两人大口的喘息声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在空无一人的林子里显得尤为无助。

“不行了依诺你..别管...婆婆了,我跑..不动了”婆婆甩开依诺的手瘫倒在原地,依诺皱眉眼看那只穷追不舍的虚越来越近,她还是没有放弃打算把婆婆从地上拉起来,令人讶异的是,那头虚忽然消失在了眼前。依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呦,你貌似很好吃的样子呢。”

她的心停跳了一拍,正想着一切该结束的时候,她回头,却被一片血红溅了满眼。她讷然,动了动眼珠看着脚边瘫倒在血泊中的婆婆。婆婆抽搐着,费力抬眼看了眼依诺,“冬狮..郎..就拜托你了”

“奶奶!”撕心裂肺的错愕声音响起,依诺抬头,看到跑回来的冬狮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脸上痛苦地扭曲着瘫软到了地上。

随着一抹刀光,正在张牙舞爪的虚灰飞烟灭,随之而到的死神抱歉地向依诺和冬狮郎二人说了些不痛不痒地安慰话,就离开了。

“奶奶!!奶奶你醒醒!!!”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彻了整个林子,那么孤独而又绝望。依诺别过头不忍心看到这孩子的表情,蹲下身摸向婆婆的颈动脉,她眼中的眸子一滞,只能沉默着听着那孩子绝望的悲伤洪流倾泻而下。

“求你不要留下冬狮郎一个人啊!!”

尘归尘土归土,你看,如蝼蚁般卑微活着的你,哭的如此撕心裂肺,却无人在意你的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班车去考试,一折腾就是一天,表示累的不会再爱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