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想对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往,那些挣扎在梦魇中的寂寞,荒芜,还是交给时间,慢慢淡漠。

——久笙依诺,坂田银时

“纵使国家已经倾颓,我们武士仍旧不可以放下手中的刀”

他又一次坠落进无边无尽的梦境中,坂田银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说讨厌也对,他讨厌这种半迷茫半遮掩的湿漉漉的感觉,梦里总有着时淡时浓的雾霭。每当这时,如琴音一般的雨滴声会一滴、一滴的顺着他身体的轮廓滑落,每当这时,他总会发现,若自己的心底正如那土地,则总有一方是湿漉而泥泞的,因为那一方总在下着雨,从未停止过。

但是,他并不抗拒这梦境了,说喜欢...似乎也对。他喜欢这种与现实隔绝的悬空起来的感觉,梦里纵然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大雾,但每次这时,他总能听到那个男人温和而低沉的声音。老师啊,你可知道,这便是我,唯一能与你相见的机会。他有时觉得,梦境啊回忆啊这些东西就跟草莓牛奶一样,会上瘾、很危险。因为只要在梦里,那个男人所建立起的世界,就永远不会崩塌;只要在梦里,那个男人...就永远不会离去。

那时候,老师你啊,都说了什么呢?

约定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呢?

银时伸出手来,想要穿透眼前的迷雾,想要将虚幻现实剥离开来。他想要看一看,看一看那个男人的模样哟,过了那么些年,究竟改变了几许?是否仍如初见那样,没有杀意,没有惧怕,没有嘲笑。他站在虚空处勾起唇角笑了笑,嘲讽的、无奈的、疲惫的。那么,又要醒来了吧?他甚至想到了,醒来以后,自己又会是什么姿势了——果然,自己这种人最讨厌回忆了。

坂田银时睁开了眼,静静看着天花板,等到眼中恢复焦距后看到自己伸向天花板的手,好像想要拼命的抓住什么。对啊,就是这种姿势,莫不如说是一种姿态,这种让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一无所有的姿态。

这时,他的怀想被一个声线柔缓的女声轻轻打断:“我让你回忆了?”不知为何,坂田银时对这种语气格外敏感,这种语气与其他人的不同,虽然在疑问着,但是尾音却下落,以一种肯定的姿态呈现出疑惑。他也说不上是讨厌这种语气,只是就像是看到草莓牛奶就想起结野主播,看到真选组就想起大便,他听到这种语气就觉得说这话的人总是高傲、自负的。

银时躺在被子里轻轻闭上眼,叹了口气道:“这可是我的房间啊,在我睡觉时候进来成何体统”他想要装睡,但是偷偷睁开一只眼瞥向脚的方向,银时看到依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日光,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

“我不是把贞操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体统么?”依诺勾起唇角,语气慵懒且嘲讽,她面容安然望着窗外暖暖的日光,心中的懒意忽然被催发了出来。她不禁惬意地长了个哈欠,懒懒地、轻轻地,就好像小猫一样。周围的空气暖烘烘,心底的那种宁静、安然,是之前所从未体味到的。她忽然觉得,这里是个甚好的地方,心底都好像被温软的暖包裹着,温暖静谧地就要融化了。

“哎呀呀,事到如今还要用这个梗蒙混过关么?”坂田银时撑着额头从被窝中坐起来,他盯着依诺道:“你我都知道,那晚其实我们俩并没有什么吧?当日你重伤情况下急于寻找庇护所以此为借口可以理解,事过这么久还要留在这里又是动机为何呢?”银时唇边勾起弧度,一切皆看的透彻清明。

“首先那不是重伤”依诺还是留给银时一个侧脸,她语气轻缓悠然道:“其次,那日你与人苦战到绝境,我帮了你。并且,”她顿了顿,好看的眉眼微微低垂,“我没有了亲人,没有家可以回。”

好听的声音如微尘般轻轻揉散进了空中,她话落,银时低头,“呀嘞呀嘞”地咕哝着,视线从依诺身上移开,又或者说,故意别了过去不看她。他用手懒懒地揉乱自己的天然卷,又恢复到那副废柴的样子,“首先万事屋不是收容所,其次,来万事屋打工的话,工资很低,有可能会饿死也说不定。最后,”银时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睛向右瞥,懒懒地向依诺示意着:“你睡在走廊的那个衣橱里,没有床给你睡。”

“嗨,了解。”依诺懒懒答道,一脸满不在乎。

“喂,你这真的是了解的样子么?无所事事的待在我的房间看风景耍帅啊?!你以为这里是《to love》的剧情前一秒看风景下一秒就会送披萨也好吃香肠也好然后就啪啪啪的剧情么?!明显着一副比我还主人的样子啊真是的我找来的人怎么都是这样一副鬼样子啊...”银时看着依诺仍然心不在焉坐在他房间看风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的吐槽声中,依诺终于起身走了出去。

“啊,对了。”银时看着依诺的背影说道:“可能有些抱歉,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并不信任你。我无法信任一个拿刀并且浑身是伤出现在我家里的女人。”

但依诺看上去像是没有什么反应,微微回头,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万事屋’,你都没有注意到这名字有多狂妄么?”万事屋,万事,那要有一颗多么大的心脏才能容纳、背负得下世界万事呢?

依诺本来脚步都已经迈了出去,但是又突然停住,她忽然勾起唇角饶有兴味地说:“我们打个赌,看看最后,你能不能信任我呢。”她的脑海里浮现着一个白发男孩的面容,或哭着、或笑着,或愤怒着。如此......有趣。

“切。”坂田银时不屑地哼了一声,想装作高冷或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扬起下巴别过头,伸出小指头抠抠鼻孔瞥了眼依诺的腰侧:“小姐,你的黄瓜掉了哟”银时没有在意依诺嫌恶的视线抠着鼻子继续说:“喂,说真的,你腰间的黄瓜不要在外面晾出去啊,会招来警察。”

依诺无语,凉凉的甩了声:“看好你自己的黄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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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诺不知,失去过所有的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不喜欢回忆、不喜欢向别人提及自己的过往。他们往往说着最讨厌回忆,却总是黑夜白昼、挣扎在一个个梦魇中体会着寂寞、绝望与荒芜。卡卡西也好、依诺自己也好,坂田银时也好,他们都是不喜欢回忆的人。

于是这些人都选择把烦恼交给了时间,颓废也好、慵懒也好、淡漠也罢了,这些不同姿态都只为了一个相同的目的:遗忘。可是啊,他们明明不喜欢遗忘掉的不是么?因为他们一无所有后,仅剩下的东西....就是这些回忆了呢。所以依诺将自己交付于时间,这里是一个特别的世界,和前两个世界截然不同。虽然会有贫穷,会为一杯巧克力芭菲打起架来,会为买《jump》还是买厕纸而吵得不可开交,但她就是觉得在新八和银时将花纸伞递给神乐的那一刹那,很温暖。

从那个男人身上,她看不到太多从前的影子。坂田银时不同于她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人,他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整个世界,再到一无所有...他失却,他悲伤,他隐藏,但他从没有显示出迷茫。他在坚持着什么东西,这是依诺看不出来的。这个男人和其他人不同,这是她绝不愿意去承认的事。久笙依诺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太多承诺。

“死人怎么会说话呢?喂,老太婆,你也时日不多了,从今以后,我来替他保护你吧。”这个承诺,他很久之前就向登势婆婆许下,一直到那天,他护在登势婆婆面前挥刀向凯瑟琳砍去的时候,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个承诺他依然守信地遵守着。

她知道,那时从依萝漫画中匆匆瞥过的男人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无法相信她,她自然也无法体会到他的痛苦,就这样,看着他们很快乐,真的是好呢。就算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也无所谓吧。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融入到万事屋乃至这个世界里去,只是静静看着就好。

“坂田银时,你的鼻屎又弹到我身上了。”依诺回过神来凉凉道,说着从手边拿起一本书向老板椅那边的银时扔去。

“真是的,女人家家的怎么能这么野蛮呢?”坂田银时摇晃着手中的草莓牛奶打了个饱嗝,“把你雇来不是让你整天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看书的,去吉原卖艺也好选美比赛也好,好歹给我挣点钱回来啊!!!对啊说起来你这脸蛋还有几分姿色不如我把你卖给吉...”银时的话在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时吞了回去,“小的去做饭,您休息哦呵呵呵呵~”银时马上咧起嘴嬉皮笑脸换了另一副嘴脸。

“晚饭吃什么?”依诺无所谓地收回刀继续做回到沙发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