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嫲嫲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奇形怪状形形色色好长的尾巴。

安宁郡主正坐在正房的廊下,裹着严严实实的狐裘,手里抱着手炉,脚下踩着脚炉,坐在宽大的圈椅上,正看着有些乌沉沉的天发愣。

见到让自己‘梦萦魂牵’的宋嫲嫲,安宁郡主并没费心去看后头的人,她死盯着宋嫲嫲,想从这人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她是来为不告而别请罪的?还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回来回来当差的?还是真的回了一趟宫里,带回了娘娘的什么话?

安宁郡主想得太简单了。

宋嫲嫲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眉毛画得粗平,眼线也描得很重,眼角一丁点都没有上翘的线条,极其端正。鼻梁更端正,既不偏一丝左,也不偏一丝右。嘴唇涂成紫黑的颜色,看起来有点儿像鬼。

其实这才是非常正统的正妆。非正式场合不用。

女子么,就是要端肃。

那些柳叶眉啊,狐狸眼啊,额钿啊,红唇啊,统统不用。

这样传统的正妆,除了最古板的老古董,就算在宫宴甚至册封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很少用了。时代是变迁的,难道皇上就喜欢看满眼清一色的端肃妆容么?

宋嫲嫲如此妆饰,什么意思?

安宁郡主和宋嫲嫲对视了一眼,很快发现了两点。

一个,宋嫲嫲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心虚的意思。

另一个,宋嫲嫲不光是脸上画成正妆,身上穿的也是最繁琐最正式的宫装——她是正五品的尚仪女官,全套穿戴起来,里外有七层之多,从领子就能看出来。

安宁郡主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忽快忽慢地跳动,让她整个人都有了几分慌乱。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最令人心慌的,就是完全不知道什么事情要发生啊!

安宁郡主咬了咬嘴唇,将自己最近半年的‘恶行’——其实她也知道什么是恶行的,飞快地检索了一遍。

跟永昌县主打架?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宋嫲嫲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到自己身边的么?

壮妇角力?当场就解决了呀。

抓花美人脸?这事被眼前这位宋嫲嫲念叨了无数遍,后来还派人给对方送去了宫中特制的美颜霜,估计最多也就留下少许划痕,多擦点儿粉就能盖住,应该也没事了。

与宁二十八的合谋?想到这个,安宁郡主心跳慢了一拍,毕竟这是时间上头最接近的大事了。不过随即想起,这个不是失败了吗?无论夏小冬还是宁俊武都好好的呢,倒是宁二十八不见了。

打骂奴婢?这能算是罪么?

想了一遍以后,安宁郡主心中安宁下来。

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安宁郡主坐直了身子,色厉内荏地‘怒斥’道:“宋嫲嫲,你身为尚仪女官,居然不告而别!这几日去哪儿了?”

安宁郡主也并非全然不认得宋嫲嫲身后的人,其中有几位,明明看着十分脸熟,乃是宗人府的人嘛。

不知道宋嫲嫲跟宗人府胡说了些什么,如今总要先声夺人。

宋嫲嫲又看了安宁郡主一眼,眼中分明带着安宁郡主丝毫不能理解的怜悯之色。

然后宋嫲嫲仍然一言不发,但往侧面让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