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举报信上的东西,还真是有料!贪赃枉法是必然的,贪污受贿是必须的,贪花好色是必定的,最糟糕的是,一桩桩一件件,居然宛如亲见,连细节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就涉及一个技巧问题了。比如指责一个人,大叫说他贪腐成风鬻官卖爵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听的人大概还免不了心中存疑——太过宽泛。

但如果说,他康乾九年四月初八收了某人三千两的银票,其中两张一千两,两张五百两,是充作做寿的贺礼收下的,实则是为了将送礼人的小舅子的哥们的连襟从大牢里捞出来。

那么,听的人立时就会信了八九分。

很简单啊,细节足够详实。

这样就能将公务猿调查的过程都省了。人家只要敲敲键盘,呃,不,是敲敲桌子,吩咐一声让杂役把文件翻一翻,就能很轻易地核实了。

乔府尹越看越是心惊,渐渐的手都有些发抖,连那几张纸都快拿不住了。

上头写的东西,几乎都是……真的。

可是,乔府尹心中真是苦哇。以如今的官场情状,闭着眼睛往衙门里扔块砖头,无论砸中了谁,举报信中的几样罪名安上去,基本都没跑!咋就有人闲得蛋疼,非要搜集咱的黑材料呐。

乔府尹端起茶盅来,顾不上手抖得茶盅的盖子叮当作响,也顾不得那茶还热得烫嘴,匆匆喝了好几口。

心中飞快地思索着,龚推官此来,目的何在?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来表功的。老大你看,有人整你的黑材料,咱帮你压下来了。是哥们吧?!来来来,咱们好好寻思寻思,那个不长眼的,竟敢干这样的事儿。

略好点儿的情况,则是来勒索的。别当自个儿是老大,如今你的黑材料在咱手上呐。办还是不办,就是咱一句话的事儿。你会做吧?

比较糟糕的,是来通风报信的。这东西已是在处理了,双*规人员在路上,咱们同僚一场,先跟你说一声儿。

最糟糕的,当然是来打前站的。说不定外头就有来抓捕自己的兵丁!想到此处,乔府尹的手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将茶盅跌在了桌上,竟将盖子跌成了两半儿,残茶少许,流成一小滩。

这样都能跌碎?乔府尹看着那分开两半儿的茶盅盖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底直窜出来。

真牠玛的不吉利!

“那个……,龚兄,这个……怎么个说法?”乔府尹浑身不自在,连称呼都弄不明白了,按说无论是论级别还是论年纪,他最多称呼龚推官一声‘龚老弟’,已是相当给面子的亲热叫法了。

龚推官倒是对‘龚兄’的称呼泰然纳之,冲南方拱了拱手,道:“吾既蒙皇恩,腆任推官之职,自当尽心竭力,上不负君恩,下不负黎民……”

麻蛋,这位还打起官腔来了。乔府尹简直快哭了。

“龚兄、龚兄!”多叫上几声龚兄,乔府尹也是习惯了,打断龚推官明显是长篇大论的开头,乔府尹索性站起身来,一揖到地:“龚兄!这写信之人藏头露尾,连姓名都不敢署,分明是污蔑!”

对!就是污蔑!乔府尹忽然见到了一线曙。自个儿怎么傻了呐?当然要先否认啊,这个姿态总要做到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