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穆长亭越想越不放心,向人打听了邢玉笙的住处,脚步一转就往他房间去了。若不是醒来之后,付息烽一直在他房内待着不走,在面见沈宜之前,他还能寻着机会跟邢玉笙套套词,哪至于像现下这般惶惶不安。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受了伤,沈宜特意吩咐,让其他弟子再委屈一下让出一间房,让他们能够更好的养伤。穆长亭住的还是原来跟邢玉笙一起住的那间,而邢玉笙此刻则是搬到了姜远勤隔壁的房间去了。

走到门前,恰好遇上姜远勤关门退出,穆长亭紧走两步,上前行了一礼,恭谨地喊了一声姜师长。姜远勤观他气色已好了不少,温和地笑起来:“你身体恢复得挺快,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穆长亭笑道:“是,多谢师长关心。”

姜远勤点了点头,笑道:“你来看玉笙的吧?他比你伤得重些,又有些心神受损,昨夜一直高烧不退,这才刚醒来没多久。”

穆长亭吃了一惊:“那他烧退了吗?”

姜远勤道:“放心吧,热度已退,没什么大碍,我正要去厨房找些吃的给他。”

穆长亭哪里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师长,见他如此衣不解带的照顾邢玉笙,眼圈下甚至有一圈青黑,心下对他好感大增,连忙说自己去。

可姜远勤只是笑了笑,十分体恤他身子刚好,不愿他过分劳作。

穆长亭站在房门前,看着姜远勤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微微一笑。

其实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像林见那样的人渣毕竟是少数吧……

邢玉笙一直没有醒,自然是没有机会被问话,穆长亭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此刻倒是颇为庆幸邢玉笙这病来得及时。

穆长亭敲了敲门,等了半晌,见无人应声,就推门进去了。

少年乌黑的青丝铺落在玉枕,脸颊微红,呼吸声浅浅的,一副安然沉睡的模样。他这样乖乖躺着,倒是少了些许冷漠,多了些许柔和。

穆长亭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想去摸邢玉笙光洁的额头。

哪知手刚要触摸上去,手腕猛地被人牢牢一抓,邢玉笙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穆长亭痛得脸都扭曲了,腹诽道,他的手指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爱抓人!

邢玉笙的眼神带着点点迷茫,好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直到穆长亭痛得呲牙咧嘴,他才一下清醒过来,赶忙将人放开,抿了抿唇,想要坐起来。

穆长亭扶了他一把,甚至体贴的帮他把滑落的被子拉上一些,似真似假地埋怨道:“我说,你睡个觉也这么谨慎?是怕我劫财啊还是劫色啊?”

邢玉笙垂下双眸,纤长的眼睫在光影下投下一圈可爱的阴影。

邢玉笙低声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所以有些反应过度,对不起。”

穆长亭好奇道:“什么噩梦?”

邢玉笙却不肯再说,穆长亭也不在意,反正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两厢沉默,穆长亭眨了眨眼,忽然极快地一手摸向邢玉笙的额头,一手在自己额头上探了探,随即笑着点点头:“嗯,果然退烧了。”

邢玉笙愣了愣,额头温暖柔软的掌心就已撤去,快得仿佛像是他的错觉。

穆长亭道:“对了,有件正经事要跟你说,关于林见的死因,悬月尊刚才已找过我问话。”邢玉笙低垂着眼,什么都表情都没有,看起来似乎毫不关心,可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的双手交叠着,用力到骨节突显。

穆长亭也不说破,只是把自己跟沈宜说的话又跟邢玉笙重复了一遍,并仔细叮嘱他,若是再有人向他盘问,一定不要露馅了。

邢玉笙在听到林见是由妖魅动手凌迟处死的时候,就已抬头紧紧盯着他看。

穆长亭说得口水都快干了,见他还是这副表情,微晒:“盯着我的脸能盯出朵花儿?你到底听没听清,记没记住我跟你说的细节?”

邢玉笙撇开眼,嗯了一声,声音崩得紧紧的:“你为何要替我遮掩?”

穆长亭偏了偏头,好像在思索该怎么回答,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透彻的。

他的嘴唇微张,邢玉笙一下紧张起来,怎知下一刻穆长亭忽然皱了皱眉,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而近,间或掺杂姜远勤宠溺的笑声。

及至走到门前,两人才放轻了脚步,扣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