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青烟从香炉里缓缓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付息烽落下一颗棋子,淡淡道:“你的计谋也不过如此,牺牲了一百三十多个尸鬼,换来的只是邢玉笙被关思过崖。”

男人专注地看着棋盘,嘴角轻翘:“急什么,护他的人在一日,他就多活一日,这很正常。我们何必去争这一时长短,年轻人,目光放长远些,饭要一口一口吃,棋要一步一步走。”

前一刻付息烽在棋盘之上还占尽优势,此时却随着话音落地,棋盘上风云变幻,男人手执的白子在不知不觉之间竟成合围之势,将他的黑子牢牢困死,最后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付息烽忽而短促地轻笑一声:“受教了。”

男人深邃的眼睛里荡漾出和善的笑意,然而任谁也不知道,这张假面背后隐藏着的心机算计,刀光剑影恐怕大多数都付诸在他弹指一念间。

真是可怕……

付息烽心下微沉。

思过崖周围布满结界,不比地牢,能够随意出入。

穆长亭自然不能像以前随意出入地牢那样经常去看邢玉笙,但他既然答应师尊在要好生看顾他,自然就该更加留心。

更何况,邢玉笙目前深陷在南浔镇这件事情上,情绪不稳,最是需要人宽慰。

穆长亭以天气转凉为借口,特意求了执戒长老许久,才被允许可以拿些被褥衣服等送上思过崖给邢玉笙。

执戒长老门下大弟子云阳带他走上思过崖,伸手按在透明的结界上,一阵波光涌动之后,结界缓缓破开一道只留一人通过的缝隙。

穆长亭笑道:“多谢云师兄。”

云阳颔首道:“师弟不必客气,离开的时候传音于我,我会再来接你。”

穆长亭又道了谢,小心翼翼地穿过结界缝隙而入。

随着他身体进入结界范畴,结界迅速闭合,云阳见他已走进去,转身就离开了。

穆长亭走进山洞,里面却空无一人。

他放下被褥和衣服,在里面绕了几圈,大声喊了几声师弟皆无人应答。

声音在洞内悠悠回响,穆长亭坐下等了半晌,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儿,邢玉笙还是没回来。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决定再四处看看。

思过崖并不大,穆长亭找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在一处树枝掩映的山洞之后,发现了一个天然的温泉。

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少年此刻闭目坐在水中,他上身赤`裸,汗水沿着他的额角顺流而下,倏忽滑过起伏的喉结,再混着水珠从结实的胸膛没入水中。

穆长亭一点也没有偷看人洗澡的自觉,抱着手臂靠在石壁,笑道:“师弟,我找了你半天,你倒是会享受,一点儿也没有苦修的样子呀!”

邢玉笙身姿未动,眼也未睁,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穆长亭又叫了几声,邢玉笙还是一动不动,他这才注意到,邢玉笙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原本以为这是邢玉笙泡在温泉之中太久的缘故,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因为身体欠妥。

穆长亭皱了皱眉,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能脱的都脱了,只穿着亵衣亵裤,赤脚淌下水中。邢玉笙站在最里面的位置,穆长亭带着水,哗啦哗啦地走过去,站到邢玉笙面前,又叫了一声:“师弟!你怎么了?”

手伸出去正要碰上邢玉笙的胳膊,那人却猛地睁开眼睛,手指像是铁钳一样瞬间扣住他的手腕,一下将人拖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双眸猛然对上,穆长亭呼吸一窒。

眼睛……他的眼睛竟然又变作浅色金瞳!

然而很快的,他诡异的眸色在他轻眨眼睛的瞬间,像是海潮退去一般忽而消失不见,变成了正常的墨黑色。

距离实在太过近了,近得让人有些压抑。

穆长亭下意识要想退后一步,哪知道他才刚有动作,邢玉笙的另外一只手臂忽然从身后环过来,一下将他拉进怀里,眸光暗沉。

穆长亭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恍惚又有了一种当日在南浔山,邢玉笙挥剑相向时,他感受到的极度危险的感觉。

紧紧贴在穆长亭腰部的手掌火热滚烫,透过湿透的亵衣传递着吓人的温度。

穆长亭抿了抿唇,轻声道:“……师弟,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邢玉笙俊秀的脸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然而他的怀抱却异常滚烫,这种极大的反差在温泉水的萦绕下愈加明显。

白雾蒸腾,穆长亭纤长的睫毛染上细小的水珠,原本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好看得有些诱人。

邢玉笙深邃的双眸暗流涌动,诡异的寂静下,穆长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师弟!”

他这一次喊得比之前大声许多,清朗的声音震颤着耳膜,一下就响进了邢玉笙混沌的神识,他皱着眉头闭了闭眼,双手按住脑袋,似乎是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