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坝被破坏以后,下游水流顿时憋大了。

周遭百姓都受了苦,江水淹没了他们的房屋,陈国那些蛮子趁这边救灾,又沿岸来偷袭,郭敏率军对抗,她虽然缺少经验,但胜在兵法熟练。

这半年以来,表哥交给她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口头上面的那些,她将自己融入在徐家军当中,为了表哥为了徐家是奋不顾身,从不后退。才利用这些江水,把那些陈国人逼到死门当中去,徐家军向来勇猛,一顿厮杀又将蛮子们杀回了对岸!

也是天公不作美,许久没有过雨水的小河沿,偏偏这个时候下起了大雨!

这雨来得也快,天上飘过乌云来,大雨点噼里啪啦这就掉落下来,越下越急,越下越急。大坝就要决堤,下面百姓还未全都撤走,郭敏赶紧叫了人挨家去送信,徐家军立即往高走,她留下部分人继续修坝,其余人先行撤退。

大雨未停,雷声由远至近,郭敏眼睛都睁不开了,正要叫人全部后退,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前面扔土袋的一个小个子叫做栓子的就掉落了下去。紧接着,又一个跳了进去,又一个跳了进去,湍急的水流打着漩涡,她冲到江边,浑浊的江水瞬间将三个人吞噬了。

大雨打在他们的身上,身后多少人都红了眼睛,郭敏回头扯过了长绳子,这就系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吆喝着众人大力投入了江水当中去。她们一起高声喊着那人,雨声当中,江水卷着浪花,反反复复。

她心都提到了嗓子那去,众人高声吆喝着,紧张地抓着绳子。

不多一会儿,幸好后跳下去得那两个人合力抓住了栓子,郭敏嗓子都哑了,就在这雨声当中,三个人最终在江山中抱着团抓住了绳索。

泪水从她眼中一下就涌了出来,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些人总会突然消失不见。站场上胜败瞬息万变,她看过太多的死亡,本来以为都已经漠然了,但这一幕仍旧令她酸涩难忍,大坝上面已经坍塌了一半还多,根本无法修复,郭敏下令,这就全体撤出江边,再不回头,使劲的跑。

小河沿上游江水决堤,下游自然受灾。

大雨一直下了两个多时辰,郭敏一行人连夜赶回,等再回到营地时候,天都快亮了。

闷热的天气再也温暖不了她的心,这一仗徐家军折损三百多人,她浑身都湿透了,已是疲惫至极。

玲花哭得嗷嗷的,郭敏刚一进营地就被她抱住了,她一哭身后的跟屁虫郭果也哭,这一大一小一个抱上身,一个抱大腿,都哭得撕心裂肺。

她抬眸,只来得及看见少年的身影也出现在面前,郭敏这就倒了下去。

玲花和郭果也摔了她身上,更是嚎得厉害,李刃冲了过来,一手一个全都推开了去,赶紧把人抱了起来。

“还不去叫军医!”

“小姐……”

玲花已经六神无主了,只跟着他的脚步哭,幸好已经有人去了,李刃一路小跑送到她的帐篷,不消片刻,就有大夫赶了过来。郭敏双眼紧闭是动也不动,他检查了一番说扎上两针,也没什么大碍,因为没受什么大伤,其实就是太累了,身体承受不住才昏过去了。

昏暗的烛光下面,能看见她的脸边,还有刮痕。

因为浑身湿透了,玲花给擦了身上,李刃守在帐外,脸色阴沉。徐家军只守不攻,陈国蛮子屡屡挑衅,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他站了一会儿,玲花才端着水盆走出来,他一头扎了进去,看见郭敏散着长发睡颜恬静。郭果拿着小木棒槌就坐在她的身边,见他走近,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刃单膝跪在旁边,伸手去抚郭敏的脸。

他强捱过这半年时间,恼她离他而去,谁也不能理解那天早上起来,得知郭敏已出京城的消息,有多恼怒。病愈以后脸上留了一个小坑,他日日在王府当中吃吃睡睡,药也调理了许多许多,可这小麻子就算是留下了。

再相见是在这营地里面,她待他犹如陌路。

他憋着一口气,难以咽下。

而如今郭敏安安静静地躺在软褥上面,他又心痛难忍。

这姑娘从小就是他的,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不管多少次闹别扭,最终也是他的。也只能是他让她恼,让她怒,让她心疼甚至是让她厌烦。

怎么都行,但是若是叫别人欺负了去,他怒火中烧,心肝肺乃至于浑身上下都是戾气,恨不得这就过了江,杀他个片甲不留!

掌心当中,是她已经晒黑了些的脸,少年轻轻抚着,冷不防旁边小孩儿一棒槌敲在他头上,郭果打了第一下得手,又举起来打了第二下正中肩头。李刃回手抓住这小棒槌,这就瞪向了她,小家伙虽然害怕得眼里都蓄满了泪水,但坚持用力抽着自己的棒槌,她两只小手狠狠抓着小棒子憋红了脸,还咬着小牙。

李刃一只手抓住,见她用力然后又松了手,这孩子立即摔在了郭敏的身上。

她霍然睁开眼睛,这就坐了起来。

小郭果大叫一声坏蛋,这就抱住了她的脖子,躲了她的怀里来。郭敏一手轻轻拥着她,一手将李刃推了开来:“干什么对孩子也这么粗鲁。”

他是看这家伙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才松了手,真是冤枉啊。

李刃撩起额边碎发,露出红红的一块:“你看看是她粗鲁还是我粗鲁?”

他斜眼一瞪郭果儿,吓得她哧溜又跑郭敏的身后趴着,偷偷越过肩头呆呆看着他。郭敏哭笑不得,也只是瞪他:“你不去花你的天,酒你的地,到我这干嘛?”

少年知她生恼,暗暗的欢喜,向前磨蹭了两步,目光不由得又放在了那两块重点上,她甲衣一脱,顿时有料,他那些花花肠子也就自动跑了出来。郭敏抬眸瞧见他目光,不动声色,待他靠得近了,猛地出手就要抽他,幸好他早有防备,一把抓住她手腕,这就在自己练上揉了揉,好言好语地又放了下来。

“敏敏莫恼,那些个人哪个也不及你好看。”

“还说混话调-笑我!”

她哪能不恼,记吃不记打的货!

少年笑,随即起身:“你好生歇着,我出去转转!”

他本是笑脸,再转身时候已经落了笑意,亲眼看着郭敏没事,他还能消消气,从她帐中出来,外面的徐三杰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殿下去哪?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她醒了,”他直奔徐留白的大帐:“看着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再这样下耗下去早晚得给她拖垮!”

账外有人把守,他顿足,负手而立:“徐大哥在吗?我要见他!”

徐留白正在账内与几个副将研究阵法,想看看如何在江边设下双重障碍,有人好战有人好守,一时间头疼不已。

一听见李刃的声音,他头更疼了,这就看了那几人一眼,随即应了声叫少年进去。

里面还有四个副将,沙盘上面有阵型,徐留白手里还掐着小小的军旗,他进去以后四下看了看,这就走到了沙盘的前面:“徐大哥,只守不攻只会耗费徐家军的精气神,那些南蛮子就该好好的收拾一顿!”

徐留白看着他,淡淡说道:“圣旨是你带来的,只守不攻是圣上旨意,我等岂敢抗旨?”

他们的确是不敢抗旨,不过李刃敢:“大哥行军多年,岂不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从京都来的时候,他们那些老臣还在商量是议战还是议合,陈国也有使者才到京城,大有联姻的意图,那些南蛮子就是想打破这个联姻,既然他们不愿意,我们为什么不给添把火呢!”

几个人都看着他,李刃嘻嘻笑了:“抗旨我来抗,徐大哥暗中助我即可,咱们不仅把他们打回去,还要过他们那边去转转,来犯多次,就叫他们也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好不好?”

现在的确是敏感的时候,他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也多半是因圣旨压着,也想保存实力,可一旦打起仗来,就不仅仅是他徐家军的事情了。徐留白犹豫不决,在手里搓着那小小的军旗,只是淡淡地瞥着他:“别乱说,要是破坏了两国盟约,可就不好了。”

李刃虽然年少,但也懂得政事,陈国联姻送来公主,有利的是三皇子一派,涉及社稷江山,当然不能儿戏,不过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他挑着眉毛,伸手拉过留白来:“来来来徐大哥,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过墙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