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帝后跑来凑热闹,引起各方心思之外,徐婉沁和赵帆的婚事基本上还算顺利。

一堆人围在前厅,骆昭翊嫌吵,穆双涵就抱着孩子陪他来到了后院散步,可还没说几句话,陈沉忽然现身,在骆昭翊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骆昭翊神色微变,转头道:“阿涵,你先在这,我出去一下。”

他难得有些急切的模样,穆双涵没多问,点点头,转身就见他带着陈沉往外面走去,她挑了挑眉,轻手轻脚的在桌旁坐下,没惊动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骆宝宝。

孝定侯府的人都凑到前厅去了,后院也没什么人,穆双涵一个人坐着,往四周看了看,试探着叫了一声:“影卫?”

一个黑影忽然出现,蒙着面在她跟前跪下:“娘娘有何吩咐?”

穆双涵笑了笑,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骆昭翊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呆着。

“外面出什么事了?”

“回娘娘,是安王殿下来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那影卫道:“安王殿下在门口闹了起来,却不肯进来,说是来找陛下,孝定侯跟一众宾客都没法劝住安王殿下,只好来请陛下出面。”

穆双涵闻言了然,安王骆康,因为幼时烧坏了脑子,一直是痴痴傻傻的状态,可骆昭翊对于这个大哥很是敬重,是以也无人敢怠慢骆康。

不过她也奇怪……好端端的,安王怎么来孝定侯府前闹起来了?

她摆了摆手,影卫一闪身又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骆昭翊还没回来,倒是徐婉沁的丫鬟来请她了,“皇后娘娘,小姐,不,世子夫人命奴婢前来请您过去一叙。”

徐婉沁作为新娘,从一大早就忙得头昏脑涨,算算时间,这会儿已经拜完了堂,这才有空来请穆双涵。

“原本世子夫人是打算亲自来给您请安,可新嫁娘不能出新房……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那丫鬟是一直跟着徐婉沁的,穆双涵曽见过几次,因而也没什么怀疑,微微一笑,“不妨事,你起来带路吧。”正好,她也有事要跟徐婉沁说。

“谢娘娘!”

那丫鬟面露感激,垂着头带路。

孝定侯府自然比不上皇宫,但也不小,饶了几条道才看到新房,影卫们跟到了此处,却不好再往里跟了,就在外面盯着。

丫鬟推开门,穆双涵抱着孩子就走了进去。

门关上,里面忽然传来花瓶等碎裂的声音,影卫一惊,想起皇帝陛下的吩咐,就要现身冲进去,却又听里面传来了穆双涵的说话声,声音很平静,与往日并无不同,这才回到了原地,继续盯着。

而屋子里,显然没有那么平静。

方才穆双涵一进屋,就闻到一阵香气,随即脑子一晕,手上接着一轻,整个人就往下倒,撞碎了一个花瓶,她扶着桌子,心中骇然,正要叫人,就听一道细细柔柔的女声道:“小皇子真是可爱啊,看着就令人心软……”

穆双涵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定睛一看,才发现徐婉沁被绑在床上,嘴里塞着布,屋子里倒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而桌边,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望着她,低眉浅笑,一只手抱着她的孩子,一只手拿着尖锐的匕首,在骆瑾的头上晃。

柳丹雁,安王妃柳丹雁,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人。

“别,不要,不要伤害他……”穆双涵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捏着拳心,转瞬就明白了柳丹雁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抬高声音说了几句佯装与徐婉沁叙旧的话,外面的影卫果然没有冲进来。

柳丹雁笑了,笑得温柔似水,赞道:“皇后娘娘,您真是个聪明人。”说罢,移开了骆瑾头上悬着的匕首。

“安王妃,柳丹雁?你想要做什么?”穆双涵只觉得一阵阵晕眩袭来,她咬破了嘴唇,尝到了血的腥甜味。

“睡吧,您醒来就知道了。”柳丹雁低低的声音仿若呢喃:“我只是求一个圆满,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他是谁?

穆双涵视线模糊,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她死死盯着柳丹雁,目光又落到骆宝宝的身上,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要,不要伤害他……”

柳丹雁看着昏迷过去的穆双涵,又低头看了看昏睡的骆宝宝,指尖碰了碰孩子柔嫩的脸颊,出神般的自语:“真是可爱的孩子,可惜……我没有做母亲的福气了。”

孝定侯府外,骆昭翊好不容易制住了闹腾的骆康。

“大哥,你究竟有什么事?”

“七,小七……”骆康抓着他的手不放,大哭道:“丹丹,丹丹不见了,被……被坏人抓走了!”

骆昭翊:“怎么回事?”

骆康摇头,就只重复着一句话:“丹丹,丹丹被坏人抓走了!”

他虽痴傻,却是能简单描述事情经过的,骆昭翊皱了皱眉,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骆康还是那句话。

骆昭翊心下起疑,盯着他看了许久,骆康低着头,不肯对上他的眼睛,手却抓着他不放。

“大哥,谁教你说这句话的?”骆昭翊眼神一变,忽然厉声问道。

他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骆康吓得松了手,眼泪汪汪的躲在马车旁,不出声,就是哭。

骆昭翊抬手抚了抚额,正头疼中,突然一僵,转身就往后院而去,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骆康也跟在了后面。

新房外,影卫觉得屋子里□□静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就见昭帝陛下急匆匆的过来,边走边问:“皇后呢?”

“在屋里跟世子夫人说话,这是新房,属下不好跟进去……”

孝定侯父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赵帆便上前道:“陛下?”

骆昭翊冷淡道:“去开门!”

赵帆不敢抗命,但是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倏地闪身,数根银针钉在了墙上,而屋子里的场景,更是让人大惊失色。

柳丹雁抱着孩子站在门边,徐婉沁还被绑着,唯有穆双涵不见了踪影。

赵帆脸色终于变了——大婚之日,来往之人繁多,孝定侯府本就容易被人钻了空子,柳丹雁是安王妃,又跟徐婉沁是认识的,自然不会有人拦她,防她……可是柳丹雁?

这么多年来,要论安分低调,没人比得过安王妃,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不愧是昭帝陛下,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柳丹雁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骆昭翊身上,见他表情冷淡,眉目含煞,周身充斥着杀意,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安分守己的安王妃,你跟安王演了一出好戏!”骆昭翊冷冷道。

骆康一脸茫然,“丹丹?”

柳丹雁没去看骆康,“安王心智不全,陛下是知道的,他最听我的话了,为了让他能配合我,我哄他,瞒他,骗他……用了许久呢。”

骆康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丹丹,回,回家?”

柳丹雁倏地冷笑了一声,对骆昭翊说:“陛下,你看,他就是个傻子!”

再怎么被利用,被欺骗,傻子也不会懂。

在场之人都被吓住了,有的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人将他们都赶出了院子,虽心有疑虑,可皇家的事,该糊涂的还是糊涂些好。

“你也不过是个蠢货!”骆昭翊半点不留情面,“别在这跟朕拖延时间了,也别故意玩那套刻薄的话替安王脱罪!朕懒得听你废话,有什么目的赶紧说!”

柳丹雁脸色一变再变,她利用了骆康,可确实是不想再拖累他,没想到被骆昭翊一眼看穿,“陛下,小皇子还在我这里,你就不怕吗?”

“废话说够了没有?”骆昭翊不耐烦了。

柳丹雁一噎,有点不可思议,难不成昭帝看出了她不会伤害小皇子的心思?否则怎会这般有恃无恐?有恃无恐的不应该是她吗?

柳丹雁都有些糊涂了。

“丹丹,丹丹……”骆康茫然的往她那边走去。

“别过来!”柳丹雁厉声制止,骆康一震,就听她缓缓道:“骆康,我陪了你八年了,当初是我利用你,如今还是我利用你,你别再喜欢我了,我不值得……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尽力了,但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心里,一直只有另一个人,哪怕,哪怕……”

骆康怔怔的站着,仍是懵懂茫然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泪如雨下。

柳丹雁心中大恸,她想,不应该的,她不应该会难受的。

她慌忙移开视线,看向骆昭翊,“陛下问我有什么目的?很简单,放我出城。”

骆昭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皇后呢?”

柳丹雁道:“您放我到城门口,我自然会告诉您。”

骆昭翊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淡淡道:“方才在来的路上,朕已让陈沉去下令封锁全城了,你在这跟朕打哑谜也没什么意思。”柳丹雁心中一窒,就听他又道:“你父亲原是常驻西夷的使臣,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如今也在西夷,让朕猜一猜,你想去西夷?”

柳丹雁沉默半响,叹道:“陛下,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你很聪明,非常聪明,我如今才信了……你反应极快,可你还是晚了一步,孝定侯府离城门不远,早在您封锁城门前,皇后娘娘想必已经被送出城门了。”

骆昭翊冷哼,“朕现在想捏断你的脖子。”

柳丹雁的手放在骆宝宝幼嫩的脖颈上,“那就要看是陛下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了。”

骆昭翊冷漠的盯着她,柳丹雁心里发虚,忍不住开口:“陛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朕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柳丹雁不解,这种时候皇帝陛下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你跟廖原他们勾结,绑走了皇后,他们的目的朕很清楚,可你呢?你原本是安王妃,荣华富贵皆不愁,可你做这件事,除了一无所有还能有什么好处?”

柳丹雁摇摇头,自嘲道:“我本来就是罪臣之女,是细作,帮他们做事不是很正常吗?”

“从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来看,没有好处,没有目的,你绝对不可能做这样冒险的事,让朕再猜一猜,你是为了……骆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