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王娜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卧室上空的天花板。

早先雪白的天花板现在已经有些发黄,有的地方还有些黑,吊灯上更是充满了尘土。

那是一个三色吊灯。

一个红色的星星,一个黄色的星星,还有一个白色的圆圈里面又套了一个小圆。

当时在灯具市场,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灯有些贵——虽然不是多么华丽,可因为材质的原因,也需要六百块。

现在来看,六百块买一个灯很正常,但在当时还是有些贵了,特别是对于他们来说。

房子是铁路局的福利,没有花太多钱,但整个下来,也要了将近八万了,这个价格要比其他单位的贵一些,但铁路局并没有坑自己的职工,因为水电门窗都是跑好的,连阳台都封好了,如果要求不高,完全可以搬进来住了,他们当时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搬进来,后来还是想着要装修一下——毕竟,他们是要结婚呢!

是的,他们是在这幢房子里结的婚。

现在来看,这个房子有各种弊端,可在当时来说,真的是非常好了。

有一个大大的阳台,就在市场附近,周围学校超市都很成熟,她的同事,当时都很羡慕她。

“王娜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铁路局的福利真好!”

“让你老公给我们捎东西啊,他不是跑广州吗?听说那边有红心的火龙果呢!”

“咱们这儿好像也有。”

“哎哟咱们这儿多贵啊,人家那边便宜死了,据说和苹果橘子一个价,还有什么菠萝蜜榴莲,你们别笑,那东西是臭,但好吃啊,要不能卖那么贵?是不是王娜?”

“……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点点头。

“咦,王娜,听你这么说,你还真吃过啊?”

“他带回来过一些……”

她低声道,引起旁边更为强烈的说笑,最后还有人让她注意些,别还没怀孕就吃胖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声,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怀孕……

他们的婚结的很顺利,别人那些为了装修彩礼改口费等等原因而闹出来的矛盾,在他们这里完全没有。

他们的房子很好,在周围的小姐妹里不能说最好的,起码也是出挑的那一批;

她婆婆,也是一个讲究人,而且是铁路局退下来的,工资丰厚,虽然还有别的子女,但该给她的一点都没少。

而她,也不是贪心的,家里条件也不差,虽然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但她父母对她一直都很好,在她结婚的时候,给她陪送了全套的家具,还有两万块的现金——这比当时的一些独生女孩子还要好。

那时候她的生活只有阳光,唯一的阴天也只是时记的工作——轮休的时候能在家呆两三天,可要工作的时候也要出去两三天甚至更长时间。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就给他写信,也不寄,只在他回来的时候给他看,他一开始还笑她,后来在她的要求下,他也开始给她写信。

她的信是说她周边发生的事,她的思念,而他的信则更多的是旅途见闻。

虽然跑的线路轻易不会换,但每一次接待的都是不同的人,大多时候火车上都是平静的——那点小摩擦在铁路局的人眼里真不是事情,不过总是免不了波澜的。

有打架的闹事的,也有突发急病的。

她一直记得他有一封信是这么写的:“亲爱的娜娜,今天是一个雨天,我们一路过来都在下雨,而我们车上也发生了一件紧急事件,一个孕妇突发状况,看着她抱着肚子在那呼喊的样子,我就想到了你,如果你将来怀孕了,我一定要申请调动,一定要随时都在你身边!”

当时她什么感觉呢?

是担心,担心这对他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

“什么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的。”他摸着她的头,低声道,“虽然我们把孕妇紧急送到了医院,但结果如何还是不好说的……如果有什么不好,这会是他们一生的遗憾。”

“……我不会像她那样出远门的。”

“那也要小心。”

“我的工作也很稳定。”

“总是小心的好。”

“你啊,就是太爱操心了。”

“小心没大错。”

她缩在他的怀里,手搂着他的腰,只有满心的幸福,丝毫没有想到,她其实连小心……甚至连遗憾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没有动依然看着屋顶的灯,又震动了一下,她才慢慢的摸出来,然后就看到了范红的短信:“宝宝,中午来火锅啊!”

“……不了。”

“哎呀,来吧来吧,海底捞,定了桌子了。”

“不是太有胃口。”

“不给我面子是不是?宝宝你这样我要生气了啊!”

她想了想,微微的叹了口气,终于认命的在手机上问了时间地点。

他们这个社区,活多钱少,平时还好,可但凡市里有个什么动静,他们就是最先倒霉的——创文他们先上,创卫还是他们。

说是盖章的有些权利,可是什么扫大街啊搬花盆啊,连带着通下水道他们都有份。

可就是这样,来这里的人却都还是要多少有些门道的。

这个范红就是他们中最有门道的,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范红家里是做什么的,却知道巨有钱,范红来社区上个班,领着两千多快的工资,开的却是奥迪!虽然只是个A3,也是要三四十万了!

人有钱,办事就方便,没事就要请他们吃饭,她其实不太爱去的,吃什么呢?吃什么都一个样,但别人都去,她不去,就显得不合群,再然后,工作可能就不是太好做了。

当然,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她应该觉得荣幸,毕竟范红也不是谁都叫的。

“范红和你投缘呢!”这是其他同事同她说的,她却没什么感觉,投缘如何?不投缘又如何?人家的儿子已经上初中了,她的……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

是的,她也是不想想的,如果有可能,她也是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的。

她不知道想这些没有用吗?

不知道想这些只是令自己难过吗?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看着天花板,思绪就又飘到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