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思绪满天飞的时候,林妈妈已经温言温语的说了好久:“闵明,你有事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也许妈妈能帮你呢?”

“……”

“是,工作上面的麻烦家里未必能帮上忙,不过要是和谈恋爱有关,妈妈倒可以替你分析分析的。”

“妈……”林闵明按住母亲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工作上的事。”

“那就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林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心想果真是个没长大的傻孩子,跟女朋友吵个架都能躲起来哭,说出去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笑话呢。

“不是女朋友。”林闵明认真的说道。

林妈妈笑了:“不是女朋友也没关系啊,慢慢就变成女朋友了。谈恋爱都是从朋友做起的,偶尔吵吵架感情发展的更快,大家都是这样,傻孩子你是不懂……”

“不,妈,”林闵明打断她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懂的。其实我和他已经在一起六年多了,本来我准备今年生日跟他求婚的,但是他昨天……”

!!!

林妈妈大惊失色连手里拿着的纸巾都飘到了地上,一瞬间各种表情浮上脸庞,惊讶惊喜不敢置信在神色间变幻,最后汇成了一句拖长了声音的问话:“在一起六年,你还说不是女朋友?!”

咄!这个熊孩子!

林闵明露出几分犹豫,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但清楚的说道:“对,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

“妈,我是同性恋。”

……

……

“老妈,你再给姑妈打个电话嘛!”顾欣欣趴在顾妈妈的背上使劲撒娇,“问问她,哥的婚礼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妈妈没好气的回答道,“都在酒会上当众公布的事情,多少世家好友看着,还能有假吗?”

“可是哥之前都没有提过有女朋友,就算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婚吧?再说哪有人结婚还关掉手机啊,不怕送红包的人找不到他吗!”

顾妈妈把结婚了还是像个孩子的女儿从背后拉下来,沉着脸说:“他有没有女朋友你还不清楚吗,现在又来装糊涂。他和你那个同学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也该结束了。男人年纪到了就应该正正经经的结婚,再胡闹下去白白叫别人看笑话。”

顾欣欣不甘不愿的站好,嘀咕道:“这怎么就是胡闹呢。我看他们就挺好……”

“怎么不是胡闹!”顾妈妈斥道,“两个大男人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

“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林闵明眼神坚定的看着妈妈,“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

林妈妈忽然间觉得心都空了,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她没底,儿子说的话她听明白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懂。他说他是什么?

“同性恋?”林妈妈喃喃自语,这个词平时只在报纸的社会版上见过,“就是喜欢同性的意思?”自己的乖儿子喜欢男的?这怎么行,这怎么可能!

还要喜欢一辈子!

“是的。”林闵明无奈的重复了一次,“妈妈,原谅我,很早我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和女人结婚,也没办法喜欢她们的。”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都拒绝找女朋友,林妈妈总算是明白了。

忽然,她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整个人都惊醒了过来,林妈妈抓紧儿子的手问道:“你刚才说你和谁在一起六年了,你说的是谁?!”

林闵明没有马上回答,看向母亲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刹那间多年来曾经困惑过、不解过的许多细节像电影镜头般徐徐回放,倏然在林妈妈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六年……一直在儿子在一起的……

——为了准备留学,那人特地从国外回来,陪了闵明整整一个月专门给他做口语对练。

——商场里默契眨眼,一起笑出来的两张脸庞的定格。

——儿子第一次出国回来时,从机场走出来边啃冰淇淋边被人拉着手,所有行李全都丢给了那个强壮的臂膀,以及后来每一次回国都形影不离的一双身影。

——参加顾欣欣的婚礼时坐在亲友桌,旁边那人为他铺好餐巾,他转过头来微笑,颈项间微微闪亮的那一枚链坠。

——就算一个人回国也早晚一个报备电话,接电话时过分甜腻的表情,以及昨晚没接到电话时明显失意的撇嘴。

……

谁?这还用问吗。

林妈妈苦笑,早就该看出来了。哪有朋友能亲密成这样的。

“贺君逸。”林妈妈叹息着松开手,“是贺君逸。”

“……嗯。”

沉默了一会儿,林妈妈倒是没像林闵明想的那样震惊之后就是厌恶,更没有狠狠的斥责他,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以后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般半靠在床头,很久都一言不发。

过去一直担心儿子不谈恋爱太过孤单,现在得知儿子早已经找到了恋人,但却是个同性别的男人。这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林妈妈一时之间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林闵明担心的伸出手。

“闵明,”林妈妈轻轻的睁开眼说道,“你刚才说你们在一起六年多,现在打算向他求婚?”

林闵明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然后呆呆的冲着自己的母亲点点头。

“那你刚才哭什么?是他不答应吗?”

“不是,”林闵明垂下手臂,整个人都黯淡下来,“他……要跟别人结婚了。”

“什么?!”这下子林妈妈真的震惊了。

“叮咚——!”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门铃声。

林闵明看妈妈的脸色明显不大好,便站起来说道:“我先去开门吧。”

林妈妈拉住儿子的手,从床上起身:“我去吧,估计是你爸的快递。你先去洗把脸,一会再跟我详细说。”接着便出去应门。

林闵明原地站了片刻,闭上眼睛放空了一会儿,心中的惶然却没有减低一分。这一场忽如其来的出柜真有点让人吃不消。

迟了一世,终究无法避免。

外面是开门以及说话的声音。

林闵明站了好久,林妈妈仍没有回转。他于是睁开眼睛留意的听,卧室距离大门口并不远,耳边依稀能听到自己母亲说话的声音,还有另外一道……

低沉的嗓音犹如丝缎般优雅……这么像……这么像那个人!?

难道是……

林闵明立刻跑了出来。

他转身的一瞬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突地亮了起来,“顾欣欣”三个字正在请求通话中……

果然是他!

林妈妈握着门把手将人堵在外面。

贺君逸手里提着公文袋,身上穿着有些皱的西装,高大的身材在楼道里显得有点尴尬,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他正在试图解释着什么,林妈妈却一副软硬不吃的冷淡表情。

林闵明冲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贺君逸却在看到他憔悴的模样时露出了明显的吃惊表情。

见儿子出来了,林妈妈也不多话,放开门把手就将位置让了出来。

“闵明……”贺君逸低唤,伸手想要抱住他,才一个星期不见,怎么人就瘦了一圈,连眼圈都是红的,小摸样说多可怜就多可怜。

林闵明退一步错开了他伸出来的手,转身让他进来。

贺君逸于是走了进来。

林家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往每次回国他都会陪着小屁孩到这里拜访林爸爸林妈妈。自从在国内买了自己的房子,他就很少留宿林宅了,首先当然是为了防止林家父母的怀疑,不过更多的是为了两人的*。

毕竟他们在一起以后,许多不经意的小动作在外人看来总是暧昧扎眼的。

他在林家一向被当成贵客招呼。

不管是林爸爸还是林妈妈都觉得,他不但是林闵明的好朋友,亦是他的贵人。没有贺君逸的帮忙,儿子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拿到世界一流学府里昂美大的面试机会,更加不会通过的这么顺利。

包括后来开设独立工作室,他也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