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黑暗寂静的甬道,笔直空旷,冰凉的岩壁,渗出一滴滴晶莹的地下水,汇聚在粗粝的棱角,滴落到地上,打出一个个浅浅的坑洞。

俄顷,甬道尽头兀然传来凄凉怪异的巨吼,旋即一股猛烈的狂风涌入甬道,将浑浊的空气尽数排空,留下相对清新的空气。

呜呜的怪吼一直朝甬道深处传去,涌入的新鲜空气一直流动,灌到山腹最深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寂静地令人害怕。

“滴啪~~”

兀然,一颗冰凉的水珠,没有落到地上,便被接住,黑暗中,干净饱满的指肚,将晶莹水珠送到唇边,擦拭开裂的嘴皮。

“滴答~~滴答~~”

岩壁继续渗出水珠,怪吼越来越远,甬道渐渐陷入寂静。

少年走着。

假如世界光明,假如有犀利老辣的武者将目光对准少年赤裸的脚踝,他们会发现,顾扬走路的姿态,极其怪诞滑稽,又极其微妙奇异。

就像一只悄无声息的老鼠!

脚底板沾满黑色的沙末,脚趾头犹如手指般灵活,顾扬每跨一步,五只脚趾都以有序奇妙的节奏配合脚板,灵动支撑起半个身体的重量。

一步,一步,似觅捕的野鼠。

少年走着。

整个甬道中除去水滴声,没有一丝杂音,吞噬光线的黑暗,好似连声音都彻底吞噬掉。

“吼呜~~”

狂风再度涌入,席卷了甬道每一个角落,岩壁上的湿润尚未汇聚成水滴,直接崩成潮湿的水汽,伴随着狂风朝更深处汹涌灌去。

少年熟稔地靠到边上,背面岩壁,双手、双脚反扣住凹凸不平的粗粝棱角,身体没有紧贴着冰凉的岩壁,而是起起伏伏,留有余缝。

时而低伏,让狂风刮砺在他的脸,他的胸膛,时而微起,露出缝隙,供暗流钻动,有节奏地迎合着乱卷的狂风。

就像一只凭依蛛网的蜘蛛!

风过,少年落地。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少年走着,攀附着,没有脚步声,听不见任何呼吸,安静,沉稳。

一直走到甬道尽头。

绝望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抹光明。

一束皎洁的月光,从天上倾泻而下,落到甬道尽头五米多宽的平地上,洁白,无暇。

明亮的月光里,可以清晰看到空气中摇曳微小的浮尘粒子。

少年走入月光。

小个子,未成年,瘦削不良,短袖麻衣,粗布长裤,袖口裤腿被细绳扎实,防止发出麻烦的声响。

细碎的刘海折下阴影,遮住他小半张脸。

明明投身于月光下,少年的脸庞却明暗不定,看不清真实容颜,唯有一双眼眸,淡淡地反射着柔和的月光,转瞬间又黯淡下去,仿佛收敛了一切光芒。

头顶上,是一条直径三米的井道,接近十五米高,井壁光滑,直通地面,天穹夜月正是从井口投下月辉,照映到这片狭隘的平地。

少年五指张开,指节微曲,姿势好像手心半握着一个球。

双掌十根手指头贴到光滑的井壁上,倏然扣住粗粝的石质壁面,神奇地贴附上去,掌心虚浮,却牢不可撼。

起!

两只手,两只脚,加加减减顶多两只手掌心的接触面积,就能让少年在近乎垂直的井壁上吊起至少一百斤的体重,这不是天赋,是苦练。

少年的动作很流畅,犹如灵活游动的壁虎,迅速向上攀附,毕竟任何动作重复过几百几千次,都会变得很流畅。

很笨拙,却很实际,不需要大智慧,只需要大毅力。

十七、十六、十五...三、二、一!

少年蓦然低伏,整个人贴在井壁,恨不得变成一张没有厚度的海报,黏在壁上。

“嗡嗡嗡~~~”

看似空无一物的井口,凭空激发出数百条炽白的线条,呼吸间构建成一面玄奥精妙的阵图。

凝风阵图,或者驭风阵图,少年只需要知道阵图的作用,管它叫什么破名字。

阵图构建完成,一明一暗,犹如活物呼吸,流动晶莹光芒。

功效比外表更加重要!

这是少年的座右铭,永恒不变。

所以少年只需知道,阵图的功能是抽取外界清新空气,通过管道灌入山腹矿营,替换废旧空气,这样就行了。

狂风掀起,阵图疯狂抽取空气,强势灌入这狭隘的通风井道。

少年屏住呼吸,低下脑袋,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因为阵图的功率强劲到抽取的大量空气,在井道的最前端缩凝到极其恐怖的程度,紧闭的眼皮,敏感地差距到空气的变化。

那沼泽般凝流的气体,如果这个时候有谁胆敢大口呼吸,那凝缩的空气,会在吸进肺部的一瞬间,瞬间扩散,下一秒必定人体爆炸。

除此之外,少年还必须维持住自己的身形。

一旦被狂风掀翻,脱离井壁,他不仅要面临二十多米高空直坠的危险,同时还要承受来自上方强劲风力的推动作用,必死无疑。

这样的险境,换做任何一个少年,甚至是成年人,恐怕都会惊慌失措。

少年很平静。

不是冷静,是平静,就像冬末春初蓦然绽放的第一朵迎春花,在融融的阳光下,低下纤细的花茎,细细品味微风中剩余的一丝寒冷。

冷静,那是对待危险才需要的心态。

少年在心中默念。

十九、十八、十七...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