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可是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就下起了小雨,不少结伴出行的男女只能坐在室内饮茶对酒。

雨点击打在京都有名的烟霞湖上,激荡起层层水圈,像是一首好听的曲子,悠扬延绵。

烟霞湖有个湖心小岛,往日里不少达官贵人都会登岛品茗,尤其七月间放眼望去,满湖水都开满了睡莲,在这样的景色中赏花最有意境。

就算这日有雨,湖面上水汽袅袅,也不影响人们的好心情。

可登小岛的两个入口都守着人,告知来往的客人湖心小岛被人包下了。

一艘楼船还没等靠近就已经调转了方向,沿着湖心小岛慢慢饶行。

还没等回话,屋里传来低沉的询问声,“为何不登岸?”

“启禀大人,小岛今日不接客。”

屋里的人没有立即回话,好半晌又传来女子的笑语,“也罢,咱们就隔着小岛先停靠下,反正此处与那处风景相同,赏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人的心境。”

“是。”

下人不敢多嘴,悄然离开。

这艘楼船并不大,只二楼有个客舱,左右两边都是窗户,只打开半扇,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琴,中央的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大哥,请喝茶。”

女子一抬头,对面的江洛少就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明艳的脸。

自从那日宫宴后,江半容就不再带着面纱。

他明白自家小妹的心思,那个人回来,她也长大,不需要再掖着藏着。

江洛少缓缓移开目光,道:“你的琴已经修好了?”

“既然坏了就没有再修的必要。”江半容端起面前的茶轻抿,“以后会有更好的。”

江洛少挑眉,“我以为你是个钟情之人,这张琴可是很难寻的。”

江半容轻笑,“还是大哥懂我,然而它不过是个物件,岂能和人相比,对人我绝不会放手。”

江洛少知道江半容说的是谁,只也听出江半容话中有话。

他们虽然是亲兄妹,可与江玉染不同,他们与江半容并不亲近。

许是江半容从小在祖父身边教养长大,许是他们出于戒备和嫉妒……

江洛少心中好笑,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始终不能释怀。

其实即使江半容真的嫁给了季熙年,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他如今可是南梁前朝的一品大员。

只是可怜了玉染……当年的事让她牺牲太大,如今只能在庙里孤独终老。

江半容添了杯茶水,自顾自道:“今日请大哥来是有件事想问大哥。”

江洛少微抬眼角,“我们是自家兄妹,能说的我不会瞒着你。”

这话是在说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江半容好看的手指摩挲着杯缘,轻声问道:“皇上打算何时接上官尔雅进宫?”

江洛少料到江半容会如此问,却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此事并不是江洛少能做主的,最近皇上也是煞费苦恼。

见江洛少沉默下来,江半容笑道:“大哥,你说好不瞒我的。”

江洛少微微沉吟,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还是你想说什么?”

“呵呵,大哥不愧是南梁第一聪明人。”

“江家人哪个人没有虚名,你何尝不是第一才女?”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深想又觉得是讥讽。

江半容的笑容有了些许裂痕,可当着江洛少的面她不好发作。

自从江阁老去世,江半容身为继承人年岁还小,江家皆有江洛少做主。

再加上江洛少如今贵为宰相,江半容更要仰仗他的鼻息。

“大哥谬赞了,我才女之名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你还是有本事的,不然当初祖父也不会看重你,相较起来你比玉染更有悟性。”

江洛少不想再虚与委蛇,继续道:“你知道皇上的心思,我也明白你对季熙年的想法,今日你叫我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江半容这才收起虚伪的笑,正色地看向对面,“我确实有个双赢的法子,既可帮皇上了却心事,也能完成我的使命。”

“你打算怎么做?”江洛少直接问。

其实法子他不是没有,只是牵扯到上官尔雅他就会迟疑。

江半容倾身上前低语几句,江洛少眉头微皱,沉声道:“不可。”

“有何不可?”江半容的声音带着冷意,“大哥,上官尔雅势必会是皇上的人,你还是别宵想了。”

江洛少狠狠地瞪过去,“与我何干。”

“大哥,妹妹不才,有些事却比你这个局中人看得最明白。”

“你何尝不也是当局者迷。”

江洛少话落,江半容倏然站起身走到刚才那扇半开的窗户前,背着身深吸口气,心中的怒火才没勃然喷发。

江家人以为季熙年会成为帝王,所以在他身上寄托很多希望,哪怕他的皇位被夺也从来没放弃过这个梦想,那是她的使命,也是她从小的迷恋。

哪怕季熙年身有重病,知道他心系他人,他失踪多年,她都没有放弃过一直等他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季熙年回到自己身边,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江半容想了许多,为了这个使命付出的种种,最终都化作眼前的一个缩影……

当目光重新聚焦,江半容的眉间狠狠一跳,就看到湖心小岛上的凉亭里一男一女相拥靠坐着赏花,旁边有个孩童笑着在廊子上跑着。

楼船与小岛隔着还有断距离,可江半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对男女的样貌,甚至能听见孩童爽朗的笑声。

其实什么都听不见,然而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