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泽深坐在屋顶,他身边的瓦片被掀开一寸,足够屋内的声音传出来。

他听着女孩的话,忽然想起以前问过她,何时上得战场。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十三岁就进了军营,随父亲一起上阵杀敌。

别说京城里这些小姐了,就是他,十三岁的时候,也仅是跟在武师们身后学习功夫,每次对练还用得是木剑。

在这个女孩子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冲在了北疆的第一线,可以忍着伤痛,只为把跟随自己的将士带回军营。

她本该是狠辣的,果决的,强硬的,却又偏偏这样乖巧柔软,还能烧得一手好菜,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想尽办法,绞尽脑汁。

真是个傻丫头。

沐泽深很赞同陆玲珑刚才那句话,真是个傻丫头。

“你爹娘就不心疼吗?”陆玲珑听着慕思归的描述,不由得红了眼眶:“谁家的女儿不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你爹娘倒是心狠,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扔进军队里不说,还看着你,看着你……”流血受伤几个字陆玲珑始终说不出来,那得有多疼啊,那是刀片插进肉里啊。

当年她爹在的时候,她可是被绣花针扎了手,都会让她爹心疼半天的啊。

“心疼的啊,我阿娘阿爹很疼我的。”怕对方会对自己爹娘产生什么误解,慕思归连忙解释:“你知道吗,我阿娘在嫁给阿爹之前,还嫁过一次人,姓柏,我叫他柏伯伯。也不能说是嫁,是刚被指了婚,那人就战死了。我阿娘很喜欢那人,在那场仗结束后,就去了柏伯伯家,替柏伯伯照顾他的娘亲,也就是我奶奶。我奶奶可厉害了,她说自己丈夫和公公都死在前线,现在儿子为国捐躯,她这辈子能嫁进这样一个忠勇之家,是她的福气。别人问她,你年轻丧夫,中年丧子,难道不难过?她说她难过,但她又说,若是自己儿子的死能换来一场胜仗,换回大盛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圆满,她儿子就是死得其所,所以她又不难过。你说,奶奶是不是很厉害。”

“是……是很厉害。”从小生活在安逸的京城内,陆玲珑对战争、烟火、鲜血这些词语,其实没有什么概念。

可听完她的叙述,这些明明遥不可及的词,却又似乎离自己那么近。

“对啊,所以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我为什么就不能上战场呢?况且老天爷给我这一身力气,让我平平安安生下来,可能就是为了让我保家卫国的也不一定。比起我,我弟弟可惨多了,我阿娘生他的时候极为艰难,生下他后,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我弟弟小时候身体也不好,经常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没办法像我一样冲到前线去杀敌,弟弟就努力读书,希望日后在朝堂上能有一番建树。京城和朝堂我都不懂,但和明刀明枪的北疆战场比,我真觉得这里并没有多安全。这么多人会为了大盛拼上性命,再看看我受得这些小伤,似乎也就真不算什么了。”

“就你大道理多。”陆玲珑哽咽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慕思归换药:“这么能耐,你怎么不留在北疆,来什么京城。”

“唉……玲珑,你别哭啊。”瞧见对方湿润的眼眶,慕思归急了:“我来京城,是为了嫁人的啊。”

“你就这么想嫁段世子?”生怕她冻着,陆玲珑伤药包扎的动作很快。